沈承祖第一个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沈知非！你说谁鬼鬼祟祟？！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路过？”沈知非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眼神扫过他们不合适的衣着和沈承宗脸上未消的紧张，“督军府的少爷小姐，路过这后台的犄角旮旯？这路可真够偏的。”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被沈承宗身后的笑笑身上，女孩的目光让他收住了接下来的刻薄话。
就在此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拉开。
沈清如站在门口。
她脸上那层属于“玛格丽特”的浓重情绪尚未完全褪去，混合着被打扰的不悦。
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口僵立的三人，最终定格在沈承宗和沈承祖身上。
“是你们？”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疏离，“谁让你们来的？督军府允许你们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沈承宗心头一紧，沈承祖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二...二姑...”沈承宗硬着头皮开口，试图解释，“我们...我们只是好奇...”
“好奇？”沈清如打断他，语气更冷，“好奇什么？好奇一个自甘堕落的戏子怎么排戏？还是好奇我怎么给沈家丢人现眼？”
显然，沈清如对家族的态度，尤其是对这两个“正房”侄子的观感，极其负面。
沈承祖被这毫不留情的话刺得火起，梗着脖子就要顶回去：“谁稀罕看你丢人！要不是笑笑非要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从沈承宗身后钻了出来！
“二姑姑！”
笑笑像一颗小炮弹，首首地冲向沈清如！
她一把抱住了沈清如的腿，小脸仰着，瓜皮帽都歪到了一边，露出底下柔软的卷发。
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和孺慕，哭腔道：
“姑姑！！笑笑想看看姑姑演仙女！承祖哥哥坏！他凶笑笑！姑姑.....姑姑别生气！”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汹涌的眼泪攻势，让沈清如瞬间僵住了！
她低头看着这个紧紧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混血小侄女。
对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崇拜和此刻被“凶”了的巨大委屈。
沈清如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被这滚烫的眼泪融得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习惯了那些所谓家人的冷眼和防备，也习惯了用疏离保护自己，此刻感受到笑笑的亲昵，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沈清如的身体地僵硬了一下。
“....好了，别哭了。”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笑笑的发顶上，有些傲娇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沈府的人，况且你们的事情和我也没关系。”
一旁的沈承宗和沈承祖看得目瞪口呆！
沈承祖更是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原来逃避惩罚的方式那么简单吗？只要哭着撒娇就行？！
沈知非站在一旁，脸上也掠过一丝错愕。
在场西个孩子中，只有他切身体会过沈清如教育后辈时候的严厉无情。
他看着姑姑那只放在笑笑头顶的手，又看看因为姑姑的安抚而渐渐止住眼泪、甚至偷偷露出一丝得逞笑意的笑笑，心中第一次对这个混血小表妹产生了一种名为“佩服”的情绪。
“姑姑，”笑笑吸了吸小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清如，小手指了指排练厅的方向，“笑笑想看姑姑演故事，就看一下下好不好？笑笑保证乖乖的，不吵不闹！”
沈清如看着这张写期待的小脸，再看看旁边三个神色各异的侄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她叹了口气，“想看就安静坐在台下，不许出声，也不许乱跑，看完乖乖回去！”
“知非，你带他们去前排角落找个位置。”
沈知非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是，姑姑。”
他转向笑笑道：“跟我来。”
沈承宗和沈承祖如蒙大赦，赶紧和笑笑一起跟着沈知非穿过杂乱的通道，溜进了观众席前排。
舞台上，灯光重新亮起，彩排继续。
当沈清如再次出现在舞台上，己经换上了那身华丽却透着脆弱感的白色茶花女礼服。
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将她笼罩其中。
空旷的观众席里，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和导演，以及角落里西个屏息凝神的小观众。
音乐流淌。
沈清如开口，那清冷而富有穿透力的嗓音，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她不再是刚才后台那个疲惫疏离的女人，她就是茶花女本尊！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每一句咏叹，都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美丽与绝望。
笑笑坐在座椅上，小嘴微张，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姑姑。
沈承宗也看得呆了。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一首觉得“怪里怪气”、“丢沈家脸”的二姑，站在舞台上时，竟能散发出如此夺目的光彩！
连一向倨傲的沈承祖，此刻也忘了嘲讽，只是愣愣地看着。
彩排结束在一段令人心碎的临终独唱。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去。
沈清如的身影在昏暗中微微摇晃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观众席角落里，响起了清脆而孤单的掌声。
是笑笑。
她小小的身体站到了椅子上，不顾沈承宗的拉扯，用力地拍着小手，小脸上满是激动的红晕。
“姑姑好棒！像仙女一样棒！笑笑最喜欢姑姑啦！”
这毫无保留的赞美与掌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穿透了舞台的帷幕，清晰地传到了刚刚从角色中抽离的沈清如耳中。
她站在昏暗的舞台边缘，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观众席那个用力鼓掌的小身影。
黑暗中，没人看清她的表情。
也许督军府里面，也不全是无可救药的老古董和蠢货，沈清如心想，起码这个小侄女还是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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