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白站在洛家别墅门前，他手里捧着刚从花店取来的玫瑰。
昨晚他辗转反侧，洛浔在厨房里给他做蛋糕的画面总是时不时的涌出来，他也越来越愧疚，顾予白觉得自己得认真跟洛浔道个歉。
他对着门铃终于按了下去。
“姑爷？”吴妈从门缝里探出头，脸色有些疲惫。
顾予白喉结滚动，“阿浔她……在家吗？“
吴妈的眼神突然有些复杂。
“先生昨晚吐血了，救护车来接的。”吴妈弯腰拎起玄关处保温桶和袋子，“小姐守了一整夜，我刚熬好汤，正准备去给小姐送换洗的衣服。”
“又吐血了？”他声音干涩，“爸的情况不是己经稳定了吗？”
上次他来的时候洛明城的精神状态明明很好。
吴妈叹了口气，从衣帽架上取下洛浔的外套。
“癌细胞转移到肝部了。”吴妈的声音突然哽咽，“昨晚吐了好多血……小姐的衣服都染红了……”
小姐那么爱干净的孩子，昨晚却抱着血淋淋的洛明城不撒手。
顾予白的心脏猛地抽痛。
“我去送吧。”他突然抢过吴妈手里的行李袋，“告诉我病房号就好。”
吴妈欲言又止。
自从小姐结婚后，她经常看到小姐一个人红着眼眶回来。
昨晚也是这样，她才肯定是两人又吵架了。
“姑爷……”吴妈叹了口气，“你……对她好点吧。”
顾予白身形僵住，最终轻声道，“我知道了。”
……
顾予白推开病房门时，洛明城静静地躺在病床中央。
洛浔的身影单薄得像张纸，她佝偻着背坐在病床旁，双手紧紧包裹着父亲枯槁的手指。
听到开门声，她肩膀微微一颤，却没有立即回头。
“许时哥，检查报告出来了吗？”她身心沙哑，有气无力的。
顾予白僵在门口。
洛浔没有等到回应便疑惑的往后看去。
当看清来人是谁时，她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她沉默地转回身，重新握紧父亲的手。
洛浔这个样子让顾予白心一痛。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吴妈让我带的换洗衣物。”他递过行李袋。
洛浔终于松开父亲的手，缓缓接过行李袋。
她手上的血迹己经洗干净了，指尖有几道红痕，看起来不像是抓伤，更像是……烫伤。
是给他做蛋糕的时候烫到的吗？顾予白不禁想。
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
“你去休息一下吧。”顾予白柔下声音，“我守着爸，他醒了我马上叫你。”
洛浔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离开父亲的脸。
晨光中，她眼里布满红血丝，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不用。”洛浔开口，“我怕……”
她没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她怕这一转身，就是永别。
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提示音，洛浔弹起来扑向床头。
她熟练地检查输液速度，调整氧气管位置。
“你去洗漱一下。”顾予白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我保证会照顾好爸的。”
洛浔的身体僵了僵，最终缓缓点头。
望着她蹒跚走向卫生间的背影，顾予白攥紧了拳头。
窗外，朝阳己经完全升起，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洛明城灰白的脸上。
顾予白忽然想起他跟洛浔订婚那天。
洛明城拍着他的肩膀说，“我把阿浔交给你了，她性子倔，你多包容。”
而现在，他究竟把她伤得多深，才会让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他？
顾予白在病床前缓缓坐下，
卫生间传来隐约的水声，没过多久，水声停了。
洛浔推门出来，她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却掩不住满身的疲惫。
“爸的体温有点低。”顾予白轻声说，看着洛浔快步走到床前，熟练地摸向父亲额头。
洛浔从行李袋里取出毛毯，轻轻盖在父亲身上。
“你……要不要喝点汤？”顾予白站起来打开保温桶，“吴妈熬了很久。”
洛浔摇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
顾予白舀了一碗汤，轻轻放在她手边。
“至少喝一口，”他温柔的劝，“你从昨晚没吃多少东西。”
昨晚的家宴上她都没怎么吃，现在肯定饿了。
洛浔终于转过脸来，目光落在汤碗上。
顾予白看见她眼底泛起水光，又迅速低下头去。
“谢谢。”她轻声说。
趁洛浔吃饭的时间，顾予白出去了一会儿。
洛浔刚舀起一勺汤，突然听见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动静。
她猛地抬头，汤匙“当啷”一声掉回碗里。
洛明城的眼皮在轻轻颤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爸！”洛浔扑到床前，双手紧紧抱住父亲枯枝般的手。
洛明城的眼睛缓缓睁开，浑浊的瞳孔费力地聚焦。
当他看清女儿的脸时，突然微笑了起来。
“疼……”他气若游丝。
洛浔看见父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插着输液管的手背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强忍着哽咽，把脸贴在父亲手背上，“我知道……爸，我知道你疼……”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老人青筋凸起的手背。
“阿浔……”洛明城虚弱道，“爸爸……是不是……”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活不久了？”
洛浔猛地别过脸去，她忍不住崩溃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那些安慰的话突然全部哽在喉咙里。
“没有……”她胡乱抹了把脸，强迫自己转回来，“医生说你……好着呢。”
洛明城轻轻笑了。
“爸爸……的身子……自己知道。”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却固执地继续说，“你……能不能……”
洛浔突然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爸，你别说了……”
“让爸爸……少痛苦几天……”
闻言，洛浔彻底崩溃。
理智与情感在她脑海里激烈撕扯。
作为医生，她比谁都清楚晚期癌痛有多残忍；可作为女儿，她怎么能在同意书上签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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