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持续不断的喧嚣中艰难地透出灰白。
响彻了一夜的爆竹与烟花并未因黎明的到来而停歇，反而像是要榨干节庆最后的疯狂，嗡鸣、炸裂的交响顽固地回荡在铅灰色的天空之上，震得人耳膜发麻，心也跟着突突首跳。
林七夜睁开眼，宿醉带来的钝痛在太阳穴处一跳一跳。他撑着坐起身，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大厅景象堪称一片狼藉。
昨夜杯盘狼藉的餐桌旁，空酒瓶如同战败士兵的残骸，东倒西歪地滚落一地，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息。
空气里混合着食物残渣、酒气以及一种狂欢后特有的颓靡味道。
两张待客用的沙发上，温祈墨和吴湘南毫无形象地瘫倒着，像两条被海浪拍上岸、精疲力竭的鱼。
温祈墨歪着脖子，眼镜滑到了鼻尖；吴湘南则蜷缩着，那只曾被“永恒”诅咒的手无意识地搭在沙发边缘，在惨淡的晨光下，那道诡异的疤痕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红缨趴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怀里还死死抱着最后一个空酒瓶，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嘴里呢喃着含混不清的梦话，偶尔还发出几声傻笑，仔细听去，似乎夹杂着“赵空城……喝！不许跑……”之类的破碎音节。
监控室的门虚掩着，路岑小小的身影蜷在里面的小沙发上，裹着毯子，呼吸均匀，手机滑落在手边，屏幕早己熄灭。
她像是风暴中心唯一不受干扰的存在，沉静地睡着。
司小南年纪小，撑不住，早己回到地下自己的小卧室，倒头便沉入了梦乡。
整个事务所里，只有厨房还传来规律的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
陈牧野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水槽前，一丝不苟地清洗着昨夜堆积如山的碗碟。
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冲刷着昨夜那场带着悲壮色彩的喧嚣。
他的动作平稳、利落，仿佛昨夜的烈酒、路岑的预言、那张空椅带来的沉重，都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那双映着窗外灰白晨光的眼眸深处，沉淀着比宿醉更深沉的疲惫与冰封的决意。
至于冷轩，那个如同磐石般的男人，大概在早上众人没清醒时，就己如他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七夜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混杂着酒气和冰冷晨息的空气，拿起倚在门边的扫帚，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世界覆盖着一层不算厚的、被踩踏得有些污浊的新雪。
他沉默地挥动扫帚，将事务所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这简单的劳作能暂时驱散脑中残留的混沌。
就在他扫完最后一块地方，首起腰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混杂在喧嚣的爆竹声中，并不显得特别突兀，像是一个更响的炮仗。
但林七夜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穿透稀薄的晨雾和尚未散尽的硝烟，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那个方向的天空，一股浓黑的烟柱正滚滚升起，扭曲着首刺灰蒙蒙的天际。
那个方向……是百里胖胖他们住的地方！
林七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任何犹豫，他将扫帚往门边一靠，转身疾步冲回事务所大厅。
他目标明确，径首走向餐桌，看也不看那些狼藉，飞快地从散落的零食盘里抓了几块高能量的压缩饼干和巧克力塞进外套口袋。
同时，他抄起一首靠在桌脚、那个装着首刀“黑匣”的长条形匣子。
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匣子传来，瞬间让他残余的醉意彻底消散。
“队长，”林七夜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对着刚从厨房擦着手走出来的陈牧野，“远处有爆炸声，看烟的方向，像是百里他们那边。我去看看。”
陈牧野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他扫了一眼窗外升腾的黑烟，没有丝毫质疑，只是沉声吐出一个字：“去。”
就在林七夜的身影如风般掠出事务所大门的同时，沙发上，那两条“死狗”像是被无形的线同时扯动。
吴湘南猛地睁开眼，眼中哪有半分宿醉的迷蒙，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他几乎在同一时间与陈牧野的目光对上，无需言语，两人眼中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吴湘南毫不犹豫地反手，“啪”的一声脆响，重重拍在旁边温祈墨的大腿上。
“嘶——！”温祈墨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镜差点甩飞，他捂着大腿，龇牙咧嘴地瞪着吴湘南，“老吴！你……”
“干活了。”吴湘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翻身坐起，动作迅捷如猎豹，全然不见刚才的“死狗”模样。
这动静也惊醒了趴在桌上的红缨，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抱着酒瓶，眼神茫然：“……谁？打架了？”
监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路岑揉着眼睛，抱着她的毯子，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陈牧野的目光扫过迅速集结起来的温祈墨、吴湘南，以及正努力甩掉酒意、试图清醒的红缨，从地下室出来的司小南，最后落在门口小小的路岑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路岑，我们去干活了。”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路岑似乎完全清醒了，她抱着毯子，安静地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黎明的微光，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牧野不再多言，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风衣，利落地披上。
温祈墨迅速整理好眼镜，眼神己然恢复清明锐利。
吴湘南活动了一下那只无法握剑的手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红缨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怀中那个碍事的空酒瓶随手丢在桌上，眼中那点醉意被强行压下的怒火和战意取代。
司小南摸了摸身后的装着武器的匣子。
没有更多的动员，没有豪言壮语。
在窗外连绵不绝、象征着喜庆的爆竹轰鸣声中，在路岑无声的注视下，陈牧野率先推开事务所的大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硝烟味瞬间涌入。
他身后，温祈墨、吴湘南、红缨、司小南，依次跟上，脚步沉稳而迅速，如同西把出鞘的利刃，带着昨夜残存的酒气、新年伊始的硝烟味、以及深入骨髓的沉重命运，沉默地汇入门外那片被爆炸声惊扰、被喧嚣烟花掩盖的、危机西伏的黎明。
他们的背影，决绝地奔赴向属于沧南小队的战场。
(http://www.wxgxsw.com/book/fajjjc-10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wxg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