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如同被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钉在路岑和她身边那个眼神纯净、甚至带着点“傻气”的血分身上。演武场内冰冷的金属壁垒、散乱的兵器架、中央那巨大熔坑边缘龟裂的痕迹……这一切都无声地嘲笑着他刚才的如临大敌和一腔沸腾战意。
一滴血……一滴血啊！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碾碎。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体系、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引以为傲的半步人类天花板境界……在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求证欲：
“你……你这……”他指着那温顺的血分身，又指了指路岑本体，手指都有些颤抖，“……我……”他语无伦次，憋了半天，最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思绪，环顾了一下这个由路岑一念之间塑造的冰冷演武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敬畏：
“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他需要重新定位这个神秘少女的危险等级！一滴血的分身就能和他精心凝聚的投影拼到那种程度，那本体……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难道是……人类天花板？甚至是传说中的……神？那己经是人类理论上能达到的极限了！
路岑正安抚性地拍了拍血分身的肩膀，听到左青的问题，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纯粹而茫然的困惑。她歪了歪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问号，仿佛左青问了一个极其奇怪的问题。
“啊？”她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然后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比划着，像是在努力回忆或者衡量着什么，语气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十……十阶？”她比划了一个“十”的手势，像是在说某种游戏等级。
“十阶？！”
左青脑子里那根刚刚勉强接上的弦，“啪”地一声又断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彻底宕机，像是被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从头顶浇下，冷热交加，一片混沌。
十阶？什么十阶？！他纵横守夜人这么多年，处理过无数异常事件，接触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力体系和境界划分，但从来没听过什么“十阶”！
“什么跟什么呀！”左青几乎要抓狂了，他猛地抬手指着自己，试图将路岑拉回他所认知的现实逻辑轨道，“境界！我说的是境界划分！按我们大夏、按守夜人、按这个世界的标准！分为六大境界：盏镜、池镜、川镜、海镜、无量境、克莱因境！我现在是半步人类天花板，也就是距离跨过克莱因境巅峰还差临门一脚！懂吗？以我这个境界为参照物，你现在，到底在哪个境界？！”
他一口气说完，语速又快又急，像是要把自己那套根深蒂固的认知体系强行塞进路岑的脑子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迫切需要一个答案来定位这失控的局面。
路岑皱着眉，小脸上写满了“好复杂”、“听不懂”。她努力消化着左青嘴里蹦出来的“盏池川海无量克莱因”这些陌生的词汇，大眼睛眨了眨，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她没回答左青的问题，反而好奇地反问道：
“呃……等等，”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左青，“那你十六岁的时候……是哪镜来着？”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也极其跳跃，完全偏离了左青的预期。左青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过往。十六岁……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候的自己……
他皱着眉头，努力在记忆深处挖掘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女身影。刚觉醒能力不久？还在摸索阶段？天天被教官操练得死去活来？实力……在那个年代，大概也就能对付些最低级的“神秘”吧？
“可能…大概…”左青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和久远回忆的模糊感，“刚觉醒？撑死了……盏镜？还是最初级那种？”盏境，聚能成盏，是超凡之路的起点，力量微弱如萤火。
“盏镜？”路岑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大眼睛里瞬间亮起了然的光芒，仿佛所有的困惑都烟消云散。她猛地一挥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原来如此，小事一桩”的轻松惬意。
“嗐！那没事了！”路岑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无比轻快，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她拍了拍胸脯，用一种宣布既定事实般的口吻说道，“我能完虐你！”
“噗——”左青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呛死！完虐？！一个刚觉醒的盏境菜鸟，和一个半步人类天花板的强者之间，隔着天堑鸿沟！这是常识！这丫头在说什么疯话？！
看着左青那副“你TM在逗我”的震惊表情，路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对方认知里有多离谱。她连忙摆了摆手，试图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自己那不讲道理的能力法则：
“哎呀，我的意思是，我的能力有点特殊！”她组织着语言，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可信，“它不管敌人现在是什么境界，多厉害，多了不起……”
她指了指左青，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强调道：“只要他十六岁的时候——就是像你刚才说的，刚觉醒、还是个盏镜小菜鸟的那个时候——打不过现在的我……”
路岑停顿了一下，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小恶魔般狡黠的笑容，双手一摊，用一种理所当然、仿佛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般的语气，轻松地下了结论：
“那他就完全没有问题啦！我可以轻轻松松完胜的呀！”
演武场内，一片死寂。
只有路岑那轻松愉快的尾音，在冰冷的金属壁垒间回荡。
左青彻底石化了。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只剩下路岑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在疯狂盘旋、撞击：
“不管敌人什么境界……”
“只要他十六岁打不过现在的我……”
“就能轻松完胜的呀！”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能力？这根本就是颠覆了所有力量体系、所有战斗常识、所有逻辑的……绝对法则！
这丫头的能力……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这简首就是……耍流氓啊！！！
左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他半步人类天花板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路岑用最无辜的表情和最轻松的语气，彻底碾成了齑粉！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人畜无害的少女，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绝望”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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