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岑那关于转世神明的惊天之语，如同九天惊雷，将陈牧野彻底劈懵，僵立在原地，灵魂都在颤栗。
监控室里死寂得只剩下机器风扇的嗡鸣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路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的语气不再是空灵的陈述，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自毁般的剖析和嘲讽。
她抱着泰迪熊，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扭曲、令人心寒的笑意。
“陈牧野，”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陈牧野混乱的意识里，“你应该知道……或者说，守夜人的理论里，一首强调一个观点：人的力量是具有同一性的。”
她微微歪着头，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又像个正在解剖自己的疯子：
“禁墟，是精神力本质的映射，是生命核心力量的外显。它应该是一个整体，一个方向，一种特质。对吗？”
“可你看看我……” 她伸出自己那只纤细的小手，在虚空中随意一划。
嗡！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在她指尖荡漾开来。
下一秒，她掌心凭空凝聚出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珠——空间之力与自然之力的具象！
紧接着，冰珠无声消融，一股无形的、仿佛能轻微扭曲光线的规则性波动笼罩了那颗冰珠消失的区域——那是类似“抹除”或“修正”的法则雏形！
“类似法则的能力……” 她轻轻握拳，那波动消失。
“空间的能力……”
“自然之力……”
她抬起头，那双倒映着陈牧野惊骇面孔的眼睛里，充满了自我毁灭般的嘲弄：“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的力量核心，怎么可能像杂货铺一样，跨度如此之大，种类如此之‘全’？”
她不需要陈牧野回答，自己给出了那血淋淋的、令人作呕的答案：
“那当然是因为……那场持续了十几年……恶心！恐怖！非人的人体研究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却又在瞬间强行压回平静，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他们……把我当成了一块可以随意切割、嫁接、填充的‘试验田’！”
“不同的‘种子’……来自不同‘源头’的力量碎片……被强行植入、缝合、堆叠在我这具……还算‘兼容’的躯壳里！”
“就像……把狮子的爪子、鹰的翅膀、毒蛇的牙齿……硬生生缝在一只羊羔的身上！只为了看看……这只‘怪物’……能活多久？能变成什么样子？”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她的动作很轻，却仿佛拍打在陈牧野的灵魂上。
“你猜猜看……” 路岑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诡异温柔，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扭曲，“我身体里这颗……现在还在跳动的……心脏……是谁的？”
她不需要陈牧野回答，也知道他不敢想，不愿想。
“那是我身处那个黑暗地狱里……唯一的……光。” 她的眼神放空，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温暖的幻影。
“她叫……蓁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路岑轻轻地、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眷恋和刻骨的恨意，“呵呵……蓁蓁……其叶蓁蓁……多美好的名字啊……生机勃勃，枝繁叶茂……”
她的笑容骤然变得狰狞，声音如同厉鬼的尖啸：
“呵呵！真的好茂盛啊！茂盛到……她的生命……她的心脏……都被移植到了我这个‘实验体’的胸腔里！用她的‘茂盛’……来滋养我这个怪物继续活下去！”
监控室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陈牧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极致愤怒、恶心和悲悯的洪流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都浑然不觉！
他想怒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
想把那些制造这场人间惨剧的畜生揪出来碎尸万段！但他只能像一尊石像般僵立着，承受着路岑话语中那滔天的恨意与绝望！
路岑的独白并未停止，她像是彻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要将所有最黑暗、最不堪的真相倾泻而出。
“那你知道……我这个名字……‘路岑’……是怎么来的吗？” 她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极其平静，平静得可怕。
她不再看陈牧野，而是低头，轻轻抚摸着泰迪熊的绒毛，仿佛在抚摸一个早己逝去的幻梦。
“不是什么父母期盼的‘山间小路旁青翠的小树’……”
“是编号。”
她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人体基因潜能研究西号基地。第六层。06号实验体。”
“路——岑。”
“呵呵……六层……06……”
“哈哈……路岑……”
“哈哈哈哈……”
她笑了起来。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轻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最后变成了疯狂而悲怆的大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监控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讽刺、自嘲、绝望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清澈却空洞的大眼睛里汹涌而出，划过她带着扭曲笑容的脸颊！
“路岑！哈哈！路岑！！”
“多好的名字啊！承载着基地的‘希望’！又标注着我的‘位置’！还有我这块‘材料’的专属编码（06）！”
“哈哈哈哈……路岑……06……六层……”
她笑得浑身颤抖，抱着泰迪熊蜷缩在沙发里，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抛弃、精神彻底崩溃的孩子。
那笑声，比任何哭泣都更令人心碎，比任何控诉都更令人胆寒！
陈牧野站在那片疯狂的笑声中，如同置身于最寒冷的冰狱。
他看着那个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又哭又笑、宣泄着十几年非人折磨积压下来的所有痛苦与绝望的女孩，一股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无力感和滔天怒火，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终于明白了路岑身上那种种异常的根源。
明白了她那近乎神迹却又混乱驳杂的力量来源。
明白了她为何能洞穿神系本源、看透轮回转世……
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由最深的黑暗、最残忍的亵渎、最绝望的牺牲……共同铸就的……人间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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