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音几费周折,总算甩掉了黑衣人的追踪。
此时,天边一轮残阳也即将被吞噬,白天还有些暖意的温度,这会骤然变得很低。
她跌跌撞撞奔在山林间,想寻个能藏身的地方,好让她处理下腹部和肩膀的伤。
可地方还没找到,她便觉眼前越来越黑。
天黑得这么快吗?都要看不清路了。
谢南音心里刚发出疑问就脚下一滑,人不知往什么地方滚去,只感觉额头狠狠被撞了下,接着便没了意识。
再睁眼时,谢南音发现自己回到了上古村,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欣喜跑回家,看到无比熟悉地一幕,篱笆围的院子里,师父在劈柴、师娘在收药、师兄一根红缨枪耍出记漂亮的回马枪。
见她回来,三人齐齐停下动作,笑看她道:“阿音回来啦!”
师娘拍拍手走向她,嗔怪一声。“怎么才回来?这天都快黑了,以后不能淘气这么晚,听到没?”
谢南音望着师娘那张熟悉的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不说谁能猜到她即将年近西十,乍一看不过刚二十多岁的模样。
“师娘。”谢南音红着眼圈抱住眼前人,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师娘,阿音好累。”
师娘拍着她的背,温声问道:“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南音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的砸下,“我好想你们,可是你们在哪里?”
后面半句不知她是在问梦中人,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知道这是梦,只是幻象,却依然想抓住,可事与愿违,眼前景象转换,面前的人消失、院子房屋变得残破,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周围是声声凄厉哀嚎。
谢南音看着眼前景象,惊恐地瞪大双眼,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上古村祠堂,一个个村民被绑在柱子上,一张张脸皮被生剥下,然后又被挨个扔进祠堂前的大坑里,再埋上土。
“不要、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她声嘶力竭,冲过去阻止,却抓住一片虚影。
是夜,弯月高悬,去往云州的某处驿站,赵行安走进一个房间。
“主子。”影十三行礼。
赵行安挥手示意他免礼,看向榻上昏睡的人。
“在哪里发现她的?”
影十三道:“往云州方向的一座山里。”
赵行安蹙眉,眼里带着嫌弃,“伤又怎么来的?”
“这个属下不清楚,找到人时她就这样了,不过射中她的是一支弩箭。”影十三看往桌子方向。
赵行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桌上一块白布头,布上放着一支带血短箭,箭尾好像刻着什么图案。
他走近,连着白布头一同拿起看了看,一朵梅花。
赵行安眉眼一压,呢喃了句:“这箭像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影十三拧了下眉。
赵行安把弩箭放回桌上,转头问影十三。
“她伤得怎么样?”
影十三语气很沉,“回主子,十九她伤得很重,前两天为救成阳郡主,她腹部中刀,几乎被贯穿。
受伤后因没及时得到处理和休养,刀口感染化脓,今天又被弩箭射穿肩膀,头也受了撞击。”
影十三说的时候,语气带着些忿忿不平。
赵行安眸子倏然变冷,语气危险。“你这是在怪本王?”
当然得怪他,若不是他这几天故意为难,谢南音哪会连伤都没时间养,不然以她的身手哪会受这么重的伤?
影十三接到影一传信说寻找谢南音时,便意识到他担心的事发生了。
那就是谢南音私自跑了!
虽然影一在信中说谢南音是出府办差失踪的,但这个借口实在蹩脚,影卫司那么多影卫,怎可能安排一个受伤的人出府?
何况影卫身中牵羁蛊,又怎会失踪?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这个人逃了,而且马不停蹄的在赶路,才会让先出发的影十三在路上拦截。
影十三也料想谢南音肯定不会走官道,所以辗转去了小路,没想到寻了一路都没寻到人,最后内力催动子蛊才在一座山林里找到她。
彼时的谢南音躬身挂在一棵大树下,肩膀被弩箭贯穿、一身血污,额头撞在树根旁的大石上。
她虽易着容,但影十三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心如刀割,发现谢南音没穿他赠的金丝软甲,心里更加难受。
纵使他确实怨恨赵行安,但不敢表露出来,只轻轻回了句。
“属下不敢。”
赵行安不屑,踱步到榻前,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谢南音。
她额头包着纱布,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唇无血色。许是伤口太痛,眉心紧紧的蹙成一团,眼角还有莹莹水珠在闪烁。
片刻后,他把手伸向谢南音身上的被子。
影十三意识到赵行安想干嘛,忙出声阻止。“主子。”
赵行安只睨他一眼,首接掀开了被子。
影十三紧攥拳头欲上前,但在即将迈出步子时生生忍下,斟酌片刻,最终压着心底怒火转过身去。
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说过要好好保护她,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到她被折辱,而无能为力。
就像十多年前看娘亲被欺辱时一样。
赵行安见谢南音一身纯白中衣,右肩和腹部处衣裳被染上血迹。
又伸手轻掀起她衣襟,露出一条细缝,发现肩膀伤口被包扎过了,眉心轻蹙了下,目光下意识瞥向一旁的影十三。
片刻后,他重新看回谢南音,望着她那张煞白的小脸,眸色很沉。
她竟伤得如此严重?
看她之前说得轻描淡写,还以为她真的只是小伤,没想到……
重要的是,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坚持帮他解毒治病,他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行安内心被触动,头一回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不过这影十九也是个硬茬,不同意她去云州,她竟然敢私自前去。
他不由得好奇,那云州到底是有什么人和事在等她,叫她不顾身家性命也要跑这一遭?
他拉过被子给谢南音重新盖上,吩咐道:“去找个医女扮成男子来照顾她。”
说完赵行安便转身出去,影十三盯着他背影,眼底闪动着暗光。
“你怎么还不走?”出了门的赵行安回头看向影十三。
影十三怔了怔,余光偷瞄了眼榻上的谢南音,握刀的手一拱。“属下这就去找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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