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顿时噤声，这事……应该问他吗？
犯了错不应该首接认错吗？
就像他们，只要主子一发怒，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跪下认了再说。
“殿下，请恕属下多嘴。”
“讲。”
“您是真的喜欢影十九，想和她长厢厮守，还是……”
“还是只是一时的征服欲？只想让她帮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赵行安却是知道，无非是帮他治病。
“我……”赵行安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脑子一团乱麻，也说不清自己对谢南音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若说相守一生，他并没想过，想得只是占有她，将她放在身边，在他眼睛随时能看到的地方。
不想看到她喜欢别人，思念别人，甚至于对别人笑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的迟疑让萧景明白了，一个身份贵重的王爷，怎么可能真的会喜欢上一个影卫？
如今……
只不过是一个上位者对情爱的探知罢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嘛！
越难征服，他便越感兴趣。
但劝诫的话，他依然要说，一是不想看到影十九被煎熬，二来不愿看到以后殿下后悔。
这两人的性子都太执拗，脾气一上来谁来都难压，倘若真逼急了，不知道他俩会干出啥事来。
萧景心累的暗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若殿下真的心悦她，就该尊之、重之、惜之、护之，真心待她，做错了事也理应道歉。”
“反之，若只是一时的兴起，那便……”
萧景顿了顿，才又继续道：“那便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有甄大夫在，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讨好她。”
赵行安一手撑在床榻，手指紧紧抓着被褥，心里是五味杂陈，萧景的话萦绕在他耳边，那两个问题亦停滞在他脑中。
他想认真去思考它们，可无论怎么平复情绪，就是静不下心来。
“主子，甄大夫来了。”值守影卫来报。
赵行安想张嘴说话，可只觉喉咙深处像是被人揪住，发不出一个字，还是萧景替他回了句。
“快请。”
甄别背着药箱绕过屏风，脚刚迈进里间就察觉气氛不对，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快速扫了眼屋内，晋王脸色不好，面颊有红痕，唇角残留血渍，衣衫不整。
而罗汉床上躺了几天的人没了，只剩下一团凌乱的被褥，床边的窗户闭着，支窗用的叉竿被随意丢弃。
看来他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啊！
甄别揣摩着，脚步都不由得放轻了些，这个时候可不能触了晋王的霉头，受那无妄之灾。
“晋王殿下。”他行了一礼。
赵行安对他点了点头，在榻上躺下。甄别赶紧蹲下给他把脉，片刻掀起眼皮偷瞄赵行安。
这主是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动肝火，不要做大幅度动作，他倒好，身子刚好一点就开始无所顾忌。
如今这脉象……
得！之前的精心调理都付之东流，甚至更糟，像是有了内伤。
甄别一阵头疼。
“甄大夫，殿下怎么样？”萧景语气担忧。
甄别收了动作，“问题不是很大，就是需要重新做针疗，重新开药，再悉心调养。”
随即又强调道：“不过想要身子痊愈，切记万不可再动肝火，静心休养是关键。”
萧景闻言目光转向赵行安，无奈叹息，赵行安听见，回了他一个冷眸。
这时甄别取出银针包，对赵行安道：“甄某现在为殿下做针疗。”
“有劳了。”赵行安哑着嗓子回了声，便闭上了眼睛。
这边谢南音携着一身凛气回到厢房，第一时间便往榻上看去，见南晖安静的躺着，她瞬间敛起了周身寒意。
她放轻脚步过去，在榻边坐下，纤细白皙的手探了探南晖额头，又摸了下他的脉搏，确定他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望着眼前的稚气少年，谢南音想明白了一件事，赵行安之所以留下他，只是为了有个筹码好牵制自己。
就说他不可能那么好心，如今着了他的道，但她又不忍心再让南晖去颠沛流离，既然认下他当弟弟，就要承担起那份责任。
谢南音思忖好半晌，最后决定，这笔账先记下，一切等南晖长大了在做计较。
她现在不怕赵行安会杀她，也不怕他的那番言语威胁，还迟早都是他的，亏他赵行安说得出来。
她南音不喜欢一个人，就算拿刀抵在她脖子上也是没用。
不过让谢南音想不明白是，赵行安是怎么发现她是女子的？
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坐在那儿半天，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缘由，心里还烦躁得不行。
……
深夜，柳府一处院子的房顶，一个人影坐在侧脊最高处，朝着院外、双腿悬空，手里拿一个壶酒，怔怔地望着夜空。
今晚天上的半轮月白朦朦的，像是裹了层白色轻纱，时不时还有云层飘来将它遮住，谢南音举起酒壶给自己灌口酒，自嘲的笑了声。
人在倒霉的时候，连轮明月老天也不愿让她赏？
主屋里，赵行安站在窗棂前己看了她良久，他眉心轻敛着，脑子里是白天萧景的问题。
他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真心喜欢她，还是一时兴起的征服欲呢？
对于谢南音，他心底很复杂，不能说不喜欢，但也没想过要共度一生。
因为一生对他来说实在太长了，曾经太医断言，他活不过十八。
如今倒是己经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可还会有下一个十八年吗？
赵行安把目光转向天上那轮朦月，他觉得谢南音就像是今晚的这轮月亮，让他看得见却又抓不着。
房顶的谢南音大口大口给自己灌起酒来，想要把自己灌醉，暂时忘却这糟心的所有事，酒水顺着她嘴角两侧溢下，浸湿了她的衣襟。
就这样对月举盏，她喝尽一壶又一壶，身后屋脊上的酒坛子几乎都空了，主屋窗棂后的赵行安见状，眉眼越压越低，脸色也越来越沉。
心脏更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难受得紧，他不由得自省，今日之事……
看来真的伤她太深了，或许真该与她道歉。
他脚尖一转，去了屋外，立在廊下，萧景出现在他身侧，将一件白色大氅罩在他肩上。
“殿下，当心着凉。”
许是听见有人说话，谢南音转头看来，她脸颊两侧是醉酒后的绯色，一双眼通红，失了平日里的风采，只余下无尽的哀愁与无奈。
此刻，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脆弱易碎，仿佛路过的风大一点就能将她吹散。
她目光掠过赵行安，落在身后的萧景身上，轻轻呢喃了声，“师父。”
原来……她是把黑衣侍卫服的萧景错认成了影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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