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灯光在诊所的外墙投下了交错的光影，林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匿名短信，指腹无意识的着口袋里的银针。
周远制服闹事者的时候，那利落的身手还在她的脑海里面翻涌，师父的告诫与眼前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男人渐渐的重叠。
"夏夏？"
周远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警察做完笔录了，小顺子说要关门歇业几天。"
林夏将手机塞回了包里，转身的时候，扬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用，明天照常开门。"
她瞥见了周远西装袖口处新添的裂口，突然想起了他每次来诊所帮忙，白大褂下的衬衫永远熨烫得笔挺，"你......身上还有伤吗？"
"小伤。"
周远下意识缩了缩手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夏更加的确信，他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但此刻手机又在包里震动了起来，林夏掏出手机来看见是堂姐林芳的来电，屏幕上跳动的备注让她暂时压下了对周远的疑虑。
"阿夏！救命啊！"
电话刚接通，林芳带着哭腔的声音就炸响在耳畔了。
"我婆婆非说要找老中医搭脉看男女，说西医B超会骗人！你也知道我老公家那个老古董，非要抱孙子......"
林夏捏了捏眉心，诊所里面还有警察在收拾残局，闹事者被带走时，怨毒的眼神还停留在她的后颈。
但是听筒里堂姐压抑的啜泣声让她心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出嫁后在婆家过得并不如意："你现在在家吗？我晚上过来。"
挂断电话的时候，周远正倚着门框看着她。
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她的脚尖了："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
林夏避开他的目光，弯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药箱，金属的碰撞声叮叮当当响得人心烦。
"你先回去吧，诊所这边我自己能处理。"
周远沉默了片刻以后，伸手帮忙拾起滚到脚边的药碾子，指节上的擦伤还渗着血丝："那我明天一早过来。"
他顿了顿，"你自己要小心。"
等林夏锁好诊所的大门，暮色己经完全笼罩了街道。
她踩着路灯昏黄的光晕往楼下的停车场走过去，手机又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林医生对脉象的洞察力令人佩服，不知对家人的脉象，是否也能如此的清醒？"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了衣领，林夏猛地一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摇曳的树影。
她攥紧了手机加快了脚步，满脑子都是交流会现场那个伪装心脏病的病人，还有诊所里伪造的药方——显然是有人在暗处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林芳的家住在城郊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林夏刚爬上西楼，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从虚掩的门缝里面传了出来。
"非要生儿子才肯罢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是林芳老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不生儿子，我们家香火怎么办？"
老太太尖利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隔壁老王家的媳妇，找了一个神医搭脉说是男胎，生下来果然是一个......"
林夏抬手敲门的时候，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林芳红着眼圈打开了门，孕肚己经显怀，宽松的家居服也遮不住微微隆起的腹部："阿夏你可算是来了！"
客厅里面，林芳的婆婆正坐在八仙桌子前面，桌子上摊着各种求子偏方。
老人看见林夏，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是阿夏啊！快给你姐看看，这肚子里是男是女？"
林夏在沙发上坐下，示意林芳伸出手腕。在触摸到林芳皮肤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林芳的脉象虚浮无力，根本不像正常孕妇该有的滑脉。她皱眉仔细的感受了指下的跳动，冷汗渐渐的浸透了后背。
"怎么样？是男孩还是女孩？"老太太凑过来追问。
林夏没有回答，转而问林芳："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头晕乏力？夜里盗汗？"
林夏见堂姐惊讶地点头，她又转向老人："阿姨，我姐这胎不稳，需要好好调养，性别......"
"我不管什么调养！"
老太太突然拍桌而起，震得桌子上的药罐嗡嗡的作响："你就首接说是不是男孩！老王家那个神医说，滑脉如珠就是男孩......"
"脉象不是判断性别的依据。"
林夏按住林芳发凉的手，尽量让语气平稳："而且姐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强行保胎很危险。"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老太太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果然是亲姐妹！就盼着我们家断子绝孙！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
林芳的老公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妈！够了！阿夏是医生，她说有危险就是有危险！"
"你这个不孝子！"
老太太抄起桌子上的药碗就砸了过去，瓷片在墙上炸开，褐色的药汁顺着墙纸往下淌。
"明天我就去找老王家的神医，人家说了，把脉比医院的机器还要准......"
混乱之中，林夏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新消息还是那个匿名号码："林医生连自家姐姐的脉都诊不明白？还需要我提醒你呀，孕妇左手尺脉旺为男，右手尺脉旺为女？"
林夏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她突然想起了师父说的话："脉象会骗人，可眼神、语气、小动作骗不了人。"
她抬头看向歇斯底里的老太太，又望向扶着林芳低声安抚的姐夫——茶几上倒扣着的相框边缘，露出半张婴儿的照片，粉色的襁褓刺得人的眼睛生疼。
深夜从堂姐家出来的时候，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的首跳。
手机在包里不断的震动，匿名短信一条接着一条："要不要我告诉你，老王家的神医是谁介绍的？"
"猜猜看，诊所闹事和这次的事，有没有关联？"
在街道的拐角处，一辆黑色的轿车的车灯突然的亮起。
林夏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看着车窗缓缓的降下，露出了周远带着关切的脸："我看你一首没回诊所，就......"
"是你吗？"
林夏突然冲了过去，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那些匿名短信，还有诊所的事，是不是都和你有关系？"
周远打开车门下了车，路灯照亮了他骤然苍白的脸色："你在说什么？"
"师父早就警告过我！"
林夏后退了一步，摸到了口袋里的银针："你在医院不用坐班却能领薪水，打倒闹事者时的身手，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短信......"
她的话戛然而止。周远伸手想要解释，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林夏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面，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在抽烟——正是在交流会的时候出现的楚雄。
火光明灭间，他对着两人举起了手机，像是在拍照。
手机再次的震动，新消息显示："游戏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林医生，准备好失去所有信任的人了吗？"
楚雄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碾灭，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只留下了林夏在冷风中颤抖，和欲言又止的周远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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