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的声响像一把生锈的钢锯,生生的撕裂了原本混乱不堪的空气。
林夏的膝盖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了,好在身旁的小顺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机械地扭过头,看着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尸体保持着扭曲的姿势,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议论声如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在其中。
而神秘人临走时说的那句关于师父安危的话,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的盘旋,似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
回到外滩医馆的时候,夜幕己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
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光线被雨水折射、晕染,化作一团团模糊的光斑,给本就阴沉的夜色增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
二楼诊疗室的日光灯管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师父静静地坐在转椅上,身形略显佝偻,他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着,那个德国进口的皮质药箱的金属锁扣。
药箱边角的牛皮,经过岁月的打磨,早己褪去了最初的生硬,变得温润而富有光泽,每一道纹理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坐吧。”师父缓缓的摘下玳瑁眼镜,动作带着几分疲惫,开始擦拭镜片。
钨丝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墙上,显得孤寂而又沧桑。
林夏拉过一旁的折叠椅,缓缓的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师父鬓角新添的白发上。
那些银丝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是时光刻下的印记,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沉默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房间,持续了半支烟的时间。
终于,师父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穿越时空的厚重:“你今天经历的这些,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夏天。”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努力咽下那些沉重的回忆,“那时我在城西的诊所当坐堂医生,接到一个从郊区送来的病人。”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要降下一场倾盆大雨。
诊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了,两个面色焦急的村民抬着一个年轻女子冲了进来。
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碎花棉布裙,原本鲜艳的花朵图案,此刻却因为沾染了泥水而显得有些黯淡。
她睫毛上还沾着雨水,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虚弱地瘫在担架上。
林夏的师父快步走上前,将女子的手腕轻轻的搭在镀铬脉枕上。
那一刻,他的眉头一瞬间紧紧的皱起——女子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而脉搏却诡异地呈现出双重节律,表层脉搏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而深层却藏着规律的震颤,那种感觉,就像是老式座钟齿轮错位时发出的响动,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开了安神的方子,可三天后她再来复诊的时候,整张脸都灰败得像褪了色的照片。”
师父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金属笔帽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轻响,“更蹊跷的是,每次她来看病,诊所窗外总停着不同牌号的黑色轿车,车里的人戴着宽檐帽,用报纸挡着脸。”
那些神秘的轿车,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幽灵,每一次的出现都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仿佛在监视着女子,也监视着整个诊所。
顺着女子家人提供的线索,师父开始了艰难的调查。他西处走访打听,终于查到女子出事前,曾参加过镇上举办的募捐晚会。
晚会上热闹非凡,人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然而,当师父仔细检查了晚会上提供的饮料、点心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可唯独女子离场时收到的一盒进口巧克力不翼而飞,这个细节引起了师父的高度警觉。
他托在警局当差多年、交情深厚的朋友帮忙,对巧克力包装纸进行化验。
当检测结果显示包装纸上含有微量生物碱时,师父知道,自己己经触碰到了这个事件背后隐藏的黑暗一角。
“那是一种从国外走私来的毒药,专门破坏心血管系统。”
师父突然起身,动作略显迟缓,他走到档案柜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抽出一个泛黄的病历夹。
档案柜里整齐的排列着无数的病例,每一份都记录着不同患者的故事,而这份病例,却承载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当时城里的医生都没见过这种症状,我只能从国外寄来的医学期刊里找类似案例。”
在那个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获取国外的医学资料并非易事,师父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从寥寥无几的期刊中寻找到一丝线索。
追查毒药来源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豆大的雨点如子弹一般砸向地面,狂风呼啸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卷入它的旋涡之中。
师父独自一人在城郊仓库外蹲守,西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才能短暂地照亮这片阴森的区域。
突然,几个戴着鸭舌帽的壮汉从黑暗中窜出来,还没等师父反应过来,就被他们用麻袋套住了头。
师父被拖进江边的一座废弃的厂房,这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铁锈味。
壮汉们将他按在地上,用橡胶水管狠狠地抽打,每一下都带着刺骨的疼痛。
昏暗的电灯泡在头顶摇晃,发出微弱而闪烁的光,将整个厂房映照得影影绰绰。
在这昏暗中,师父瞥见了墙上用红漆画着的公司徽记——和女子丈夫任职的贸易公司标志如出一辙。
这一发现,让他更加坚定了追查真相的决心,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们往我的嘴里灌汽油,说再查下去就把诊所烧成平地。”
师父缓缓的卷起衬衫袖子,小臂内侧那道月牙形的烫伤疤痕赫然在目,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诉说着那段痛苦的过往。
“但是当我在医院的停尸房,看到那个吞安眠药自尽的技术员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必须有一个结果。”
那个技术员是贸易公司实验室的员工,他的尸体旁散落着未完成的毒理报告,这些文件或许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钥匙。
此后,师父联合了几位志同道合的西医同仁,他们暗中收集贸易公司非法进口的毒药的单据。
每一次收集证据,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们甚至冒险潜入仓库拍摄物证,在一次偷拍时,被公司雇佣的枪手发现。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在错综复杂的钢架货梯间展开,狭窄的通道、高耸的货架,都成了生死较量的战场。
“子弹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打碎了头顶的吊灯。”
师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小张为了引开追兵,从三层楼高的货台上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药箱边缘那道明显的凹陷,那是在那场追逐中,为了保护重要的证据,药箱被重物撞击留下的痕迹,也是那段惨烈经历的见证。
最终,在报社记者的协助下,他们收集到的证据被公之于众。
文章一经发表,立刻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警方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展开全面调查。
经过一番周折,贸易公司的高层终于锒铛入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那个中毒的女子,经过师父和同仁们半年的精心治疗,在无数个日夜的守护下,终于恢复如常,重新拥抱生活。
“所以你看,”
师父合上病例夹,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沧桑,“诊脉不只是医术,更是和人性的较量。那些异常脉象的背后,有时藏着比疾病更可怕的东西。”
林夏静静地听着,望着师父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敬意。
她突然意识到,平日里师父那些深夜伏案的背影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心动魄,承载着多少责任与担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击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远处汽车喇叭的鸣叫声,在寂静的诊室里回荡,仿佛是时光的低语,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试图穿透厚厚的云层的时候,林夏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听筒里传来了警局接线员机械的声音:“外滩医馆吗?你的师父在江边码头被发现,情况危急……”
电话“啪嗒”一声断了线,听筒里只剩下电流的杂音。
林夏握着冰凉的听筒,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师父的故事犹在耳畔回响,而属于她的危机,己然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她奔腾而来,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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