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地压在诊所的屋檐上,林夏把两张字迹相似的纸叠进抽屉的最深处,手指触到师父那本泛黄的笔迹学笔记,冰凉的纸页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药柜翻倒时洒出的陈皮混着当归的气味还滞留在空气里,走廊传来了师父踩着木屐收捡药材的窸窣声。
"丫头,"
师父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早些睡,明天早上5点多钟有一个患者来看病。"
林夏吹熄了油灯,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黑风衣男人歪扭的字迹在眼皮底下晃荡,和报社主编那封匿名信的笔迹重叠成旋涡。
首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全是破碎的字迹在追着她跑。
天蒙蒙亮的时候,诊所的铜铃就叮当作响。林夏揉着酸涩的眼睛下楼,看见堂屋坐着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年轻人,手肘撑在八仙桌上,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林大夫?"
年轻人站起身,西装袖口露出了半截银质怀表链,"我是经人介绍来的,总觉得胸闷气短,夜里盗汗。"
林夏示意他坐下,目光却被对方留在药方纸上的字迹吸引。
那字写得刚劲有力,撇捺如刀刻一般凌厉,每个字都向右上方微微倾斜,透着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墨迹浓淡均匀,收笔处却带着自然的飞白,像是胸有成竹的画家在宣纸上留白。
"您先伸手。"
林夏搭住他的脉搏,指腹感受到了他的脉象虽快却沉稳,如急流中的礁石。
她沉吟了片刻,"最近是不是思虑过多?心里装着不少事?"
年轻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林大夫神了!我刚盘下一家纺织厂,最近为销路愁得整夜睡不着。"
林夏放下他的手,指着药方上的字:"您看,这字间距疏朗,笔力遒劲,说明您思维开阔,做事果断。但字势上扬过猛,锋芒太露,容易树敌。"
她顿了顿,"而且您在'纺织'两个字上反复描了三次,可见对这个行业既充满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
年轻人听得眼睛发亮,往前探着身子:"林大夫,您接着说!"
"您的笔迹透着股狠劲,"
林夏用笔尖轻点纸面,"但转折处又带着圆润,说明您既有魄力,又懂得变通。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过......"
她收起笑意,"您心火太旺,这是长期熬夜和焦虑所致。脉象显示您脾胃己虚,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不出半年就要病倒。"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我最近吃什么都不香,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林夏起身走到药柜前,一边抓药一边说:"我给您开三剂清心安神的方子,最重要的是调整作息。您看这字,"
她举起药方,"最后一笔本该利落收尾,却拖得过长,说明您做事总喜欢追求极致,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年轻人接过药方,语气里满是敬佩:"林大夫,您不仅医术高明,这看字如看人的本事更是一绝。实不相瞒,我原本对这些玄乎的说法半信半疑,现在算是彻底的服了。"
他从皮夹里面抽出一张烫金名片:"我叫周承钧,以后还请林大夫多多关照。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林夏接过名片,上面印着"永昌纺织总经理"的字样。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工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汉子满脸的焦急:"周老板!不好了!码头那帮人又来闹事了,说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
周承钧脸色一沉,起身整了整西装:"林大夫,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我有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身体也不太好,回头我介绍他们来找您。"
送走了周承钧,诊所又恢复了平静。林夏坐在窗前整理药材,想起了周承钧的字迹,忍不住又拿出师父的笔记对照。
正看得入神,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丝斜斜地扫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傍晚时分,一个撑着雨伞的妇人匆匆的跑进了诊所。
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烧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林夏急忙给孩子诊治,发现是外感风寒引发的高热。
她开好药方,正要叮嘱注意事项,妇人却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钞票:"林大夫,这是周老板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感谢您今天的指点。"
林夏一愣,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治病救人是本分。"
妇人执意要给:"周老板说了,您不仅治好了他的病,还让他想通了不少事。他说日后要是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送走妇人和孩子,林夏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周承钧的出现像是平静水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却让她隐隐的不安。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匿名信、神秘的黑风衣男人、突然出现的周承钧......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事,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串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找林夏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有周承钧介绍来的商人,也有听闻她笔迹诊断名声的普通百姓。
林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尤其是每当她看到歪歪扭扭的字迹,就会想起黑风衣男人,脊背不自觉地发凉。
这天傍晚,诊所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自己肚子疼。
林夏让他写下症状,目光扫过纸面的一瞬间,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字迹虽然刻意改变了风格,但起笔时的顿笔习惯,收笔时微微上挑的弧度,和匿名信、黑风衣男人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林夏强装镇定,一边搭脉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
男人的脉象紊乱,指尖还有未洗净的墨水痕迹。"您这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脾胃失调。"
林夏开好药方,"不过我看您心事重重,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男人的脸色微变,慌忙接过药方:"没有没有,就是最近生意不顺。"
他掏出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
林夏叫住他,"您落下东西了。"
她举起男人遗忘在桌子上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暗红色的玫瑰。
男人的脸色骤变,冲过来抢过手帕,转身冲出了诊所。
林夏追到门口,只看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赫然印着半枚黑色的指印,像是用墨水按上去的。
夜幕再次降临,林夏坐在书房里,把新收集到的字迹和之前的放在一起对比。
三张纸,三种不同风格的字迹,却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她想起师父说过的,再高明的伪装也会留下破绽,就像再完美的谎言也会有漏洞一样。
突然,窗外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林夏冲出去查看,发现诊所后门的玻璃被人打碎,地上散落着几片碎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蹲下身仔细的查看,发现玻璃碎片旁边有半枚模糊的鞋印,鞋跟处嵌着细小的木屑,像是从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穿的劳保鞋上掉下来的。
林夏站起身,望着黑暗的巷子深处。冷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其中一张飘到她脚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别多管闲事"。
她弯腰捡起纸片,手指触到纸面凹凸不平的纹理,那是用力过度留下的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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