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元年春。
景陵的松柏浸在晨雾里,安陵容捧着檀木匣跪在先帝梓宫前,指尖抚过匣面的沉水香痕。匣中躺着她半生的心血:《百香谱》残卷、“醉仙散”配方、“鹅梨帐中香”改良手札,每一页都沾着血与泪——有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太妃,”菊青的声音带着哽咽,“要...要烧了么?”
安陵容望着梓宫前的长明灯,灯芯结着血珠似的灯花。她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苍凉:“烧。连这匣底的蜜饯纸,一并烧了。”
菊青颤抖着划亮火折子,檀木遇火发出“噼啪”的轻响。《百香谱》的纸页蜷成黑蝶,“醉仙散”的字迹在火中扭曲成她前世的脸——跪在冷宫里,听着景仁宫的笑声,喉间泛着苦杏仁的涩味。
“小主,”菊青突然哭出声,“您烧了这些,往后...往后谁还记得您?”
安陵容望着灰烬里若隐若现的“端和”二字,轻声道:“本宫要的,从来不是被人记得。本宫要的,是这些东西.不再被人用。”
回到皇宫后,寿康宫的软榻上,弘历捧着茶盏,指节捏得发白:“太妃当真要走?”
安陵容望着他,眼底泛着暖光:“皇上己能独当一面,本宫想回苏州看看。这是苏州织造新贡的蜜饯,甜得很。”
弘历的眼眶泛红,他握住她的手:“儿臣己命苏州织造收拾好行辕,太妃若嫌冷清,儿臣陪您去。”
安陵容轻笑,抽出手帕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皇上的江山刚稳,哪能说走就走?这串珠子,本宫替您收着。”
弘历望着她,忽然叩首:“儿臣……儿臣会常去苏州看您。”
安陵容望着他的背影,喉间的苦杏仁味渐渐淡了——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她摸出袖中的半片蜜饯纸,那是皇帝咽气时,从他掌心捡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苏州的春汛来得早,安陵容站在画舫船头,望着两岸的垂柳,忽然笑出声。菊青捧着她的妆匣站在身后,鬓边的银簪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小主,这比宫里的云,比宫里的月亮,亮多了。”
安陵容转身,见她眼眶泛红,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菊青,往后别叫‘小主’了。叫‘阿姊’吧。”说着她指了指岸上的青瓦白墙。
菊青的眼泪“唰”地落下来,她扑进安陵容怀里:“阿姊...阿姊!”
安陵容拍着她的背,望着远处的织造局,轻声道:“本宫在松阳的染坊,比这小多了。那时候,本宫总想着总想着要爬进紫禁城,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菊青仰起脸,泪水在阳光下泛着光:“阿姊现在明白了?”
安陵容望着水面上的倒影,那是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女子,鬓边只簪了支素银梅簪——与她十西岁那年,跪在景仁宫雪地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明白了。”她轻声道,“本宫爬了一辈子,才知道,这水里的月亮,比宫里的,圆多了。”
苏州织造局的小院里,安陵容蹲在花台边,正给新栽的棠梨树浇水。菊青捧着个蓝布包进来,布角沾着染缸的靛蓝:“阿姊,织造局的老嬷嬷送的,说是您当年在染坊用的方子。”
安陵容打开布包,里面躺着半本《染经》,纸页泛着旧旧的黄。她望着“蓝草浸七日”的字迹,忽然笑了:“菊青,去把染缸刷干净。”
菊青应下时,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陵容抬头,见弘历穿着青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食盒:“太妃,儿臣带了蜜饯。苏州的蜜饯,比宫里的甜多了。”
安陵容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皇上坐。本宫刚教菊青染月白,等染好了,给皇上做件衫子。”
弘历坐在石凳上,望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轻声道:“太妃,儿臣给这院儿题了个名。”
“什么名?”
“沉水居。”
安陵容望着院中的棠梨树,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温柔——这宫里的风,终究是吹不到苏州的。
“好名字。”她轻声道,“沉水...照影。”
安陵容隐居苏州后,终身未再踏入紫禁城。她教菊青染布,教织造局的姑娘们制香,偶尔给弘历写封信,说些“棠梨开了”“蜜饯甜了”的闲话。
乾隆三十年春,她在沉水居的梨树下安然离世,临终前握着菊青的手,轻声道:“本宫这一辈子...值了。”
往生镜的银光裹住意识时,安陵容听见系统的声音。
“任务完成度:98%。您本该留在这方世界受香火供奉,为何选择离开?”
她站在镜面中央,看着自己的影子逐渐透明,露出身后流转的星河。这是她第一次以“虞昭”的身份与系统对话。
“因为圆满不是终点。”她伸手接住一缕星光,那光在掌心凝成调香钵的形状。
系统的光团忽然暖成橘色,像极了在松阳县家的紫藤花架下,那碗乳母偷偷给她留的酒酿圆子。
“下一世,您将以‘贾元春’的身份重生。”系统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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