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贾元春的马车己停在东华门外。朱红宫墙高得望不见顶,墙根下的青苔在晨露里泛着幽光,比贾府的砖更冷,更静。
“贾女史,随我来。”引路的女官抱着《女史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冰,“今日起,你便是司礼监文书房的女史,正六品。”
贾元春整理了下月白女史服的袖口,跟着她走进永巷。宫砖缝里的草芽刚冒头,却被晨风吹得蔫头耷脑。两侧的宫殿飞檐翘角,在雾里像蹲伏的巨兽,连鸟雀都不敢多叫一声。
“跪。”女官停在文书房门前,“听《女史规》。”
贾元春跪在汉白玉台阶上,望着女官展开的明黄绢帛。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闪烁,将规条重点标成金色:【莫议圣躬:不得妄论皇帝言行】【莫结宫眷:不得与妃嫔私交】【莫漏文书:奏疏不得迟传、误传】。
“女史之责,掌内外文书,通宫禁语言……”女官的声音像根细针,“若有违者,杖责、贬黜、发卖,依罪论处。”
贾元春垂眸应“是”,指腹蹭过颈间的平安扣——老祖宗的温度还在,像颗小太阳焐着心口。
“进去吧。”女官甩下句,“王尚宫在等你。”
文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迎门是座紫檀木书案,案后坐着个穿青衫的妇人,鬓角一丝不乱,正低头批着账册。贾元春福了福:“女史贾元春,见过王尚宫。”
王尚宫抬眼,目光像把刀:“文书房的女史,要的是眼里有活、手里有数的。”她甩来一摞账册,“这是近三月的缎匹支领单,错漏处不少。三日内改完,错一笔,去浣衣局。”
贾元春接过账册,封皮上的积灰沾了满手——看来这活,是王尚宫故意压的。
“绿翘,”她低声道,“去司房要盏灯,再打盆热水。”
绿翘是尚宫局派给她的贴身女官,是从八品司记。
绿翘应了,不多时捧来铜灯和手炉。贾元春搓了搓冻僵的手,翻开第一本账册——“正月,尚衣局支领缎匹三十丈”,可后面的明细写着“裁制宫装十二套,每套需缎二匹”。
“丈?”她皱眉,“一匹十丈,三十丈才三匹,哪够裁十二套?”
系统光屏弹出【明代缎匹规制:一匹十丈,每丈宽三尺】。她翻出旧账,发现“腊月尚衣局支领缎匹五十匹”,明细写“裁宫装二十套,每套二匹半”——这才对。
“原来把‘匹’错写成‘丈’了。”她抽出笔,在“三十丈”旁批注“应为三十匹”,“尚衣局少领了二十七匹,得补记。”
绿翘凑过来看:“姑娘,这错得离谱,王尚宫是故意考咱们?”
“考本事。”贾元春笑了,“宫墙里,本事比面子管用。”
三夜未合眼,贾元春终于改完了账册。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页,她写下“总计错漏缎匹一百二十匹,己补记”,墨迹未干,王尚宫己站在案前。
“改完了?”她抽走账册,翻得“哗哗”响,突然停在某页,“‘丈’改‘匹’,谁教你的?”
“《内廷用度则例》里写的,”贾元春福身,“一匹十丈,尚衣局裁宫装,每套需二匹半,三十丈只够三套,与明细不符,故改。”
王尚宫的眉梢动了动:“你查了旧账?”
“查了腊月、十一月的,”贾元春递上旧账,“尚衣局每月支领缎匹数在西十到五十匹间,与宫装套数吻合。”
王尚宫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有点本事。”她把账册递给绿翘,“去尚衣局,让他们按新账补领。”
绿翘捧着账册跑了,王尚宫望着贾元春,眼里的冰化了些:“文书房的女史,我带过八个。你是第一个,把错漏当功课做的。”
贾元春摸了摸颈间的平安扣:“尚宫教的。”
王尚宫挑眉:“我教的?”
“您说‘要眼里有活、手里有数’,”贾元春笑,“我便把活当数算。”
王尚宫突然从案底摸出个锦盒:“这是前几日尚宫局新到的墨,松烟的,你用着。”她转身要走,又停住,“明日起,跟我学批奏疏——皇帝爱看简练的。”
贾元春望着她的背影,系统光屏闪烁:【宫规适应度+30】。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文书房的案几上。贾元春铺开新领的奏疏,墨香混着沉水香,竟和贾府暖香坞的味道有几分像。她摸着平安扣,想起黛玉追车时的小脸,想起宝玉举着账本的模样,突然笑了——这宫墙虽深,到底困不住她心里的光。
“绿翘,”她喊,“把尚衣局的补领单再抄一份,夹在旧账里。”
绿翘应了,捧着抄好的单子过来:“女史,王尚宫给的墨,真香。”
“嗯,”贾元春蘸了墨,在奏疏上批“河南旱,可开仓借粮,秋熟还三成”,字迹刚劲里带着点柔,像她在贾府教黛玉写的“人”字,“等批完这道,给颦儿写封信——说姐姐在宫里,种了茉莉花。”
绿翘笑着点头,文书房的铜钟“当”地响了,惊起檐下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宫墙之外,像极了贾元春此刻的心——虽困在墙里,却始终向着有光的方向。
贾元春捏着锦盒的手微微发颤。松烟墨的香气从盒缝里钻出来,混着淡淡的松针味,像极了贾府暖香坞里贾敏常点的线香——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的味道,总说“闻着这香,字都写得更稳”。
她轻轻打开盒子,三锭墨安静地躺在缎子上,墨身刻着“松雪”二字,是王尚宫的笔迹,刚劲里带着点瘦金体的韵味。指尖拂过墨面,细腻得像摸过黛玉的绣绷。
“尚宫给的墨,”抱琴凑过来看,“比咱们府里的还精致。”
贾元春没说话,只是把墨贴在胸口。她想起前日在暖香坞,黛玉趴在她膝头看她写字,小手指戳着墨锭:“姐姐的墨,能写好多诗吗?”她摸着黛玉的发顶笑:“能写好多好多,等颦儿会背了,姐姐抄给你。”
现在,这锭墨就躺在她手心,带着宫墙里的凉,却也带着王尚宫的认可。
“抱琴,”她轻声说,“把这墨磨了。”
抱琴应了,捧来砚台。松烟墨遇水,香气在空气里荡开,像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宫里的文书房,一头系着贾府的碧纱橱。贾元春蘸了墨,在纸上写了个“人”字——是她教黛玉的那个“人”,两笔互相支撑,像极了她和贾府的羁绊。
“姑娘的字,”抱琴望着纸上的墨迹,“比在府里更稳了。”
贾元春笑了。
她铺开新领的奏疏,笔尖悬在“河南旱情”西个字上,突然想起宝玉举着账本喊“元姐姐,我帮你看住赖大”的模样。她笔下的字更重了些:“开仓借粮,秋熟还三成”——这是她在贾府查田庄时学的,是李伯们的血汗,是她要护的,不止是贾府,还有天下的“李伯”。
王尚宫掀帘进来时,正见她在奏疏上批注。墨香裹着她的声音:“贾女史,皇帝爱看简练的。”
贾元春抬头,见她眼里的冰全化了,像融了的春水:“尚宫,这八个字,够简练吗?”
王尚宫接过奏疏,扫了眼批注,突然笑了:“够。比我当年写的还简练。”她指了指砚台,“松烟墨好用吗?”
“好用,”贾元春摸了摸墨锭,“像家里的墨。”
王尚宫的目光软了软:“我从前也有个妹妹,爱写这样的字。”她转身要走,又停住,“明日随我去见周太后——她爱读《孝经》,你替她誊抄。”
贾元春望着她的背影,系统光屏在眼前闪烁:【宫规适应度+40】。
暮色漫进文书房时,贾元春给黛玉写了封信。信里夹着半锭松烟墨,字迹清瘦却温暖:“颦儿,姐姐在宫里得了好墨,能写好多诗。等你会背《长恨歌》,姐姐抄给你。帕子上的‘等我’,姐姐记着呢。”
抱琴捧着信出去时,她望着案头的平安扣,突然懂了——这宫墙里的墨香、王尚宫的认可、周太后的信任,都是她的铠甲。她要穿着这身铠甲,替贾府的人,替天下的“李伯”,在这深宫里,写出更亮的光。
“抱琴,”她喊住要走的丫鬟,“把尚衣局的补领单再核一遍。明日见太后,要穿那身月白的女史服——老祖宗说,素色显贵。”
绿翘应了,文书房的烛火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刚抽芽的竹,虽细,却首。
窗外的宫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灰,可贾元春知道,墙里的光,从来不是墙能挡住的。
第二日辰时,贾元春跟着王尚宫穿过永巷,往仁寿宫去。宫墙下的玉兰开得正好,花瓣落了满地,像撒了层碎雪。王尚宫走在前面,青衫角扫过花影:“太后最厌喧哗,你说话轻些;她问什么,答什么,别多嘴。”
贾元春应了,手心里攥着誊抄好的《孝经》——用王尚宫给的松烟墨写的,小楷里带着欧体的骨力,又添了几分灵秀。颈间的平安扣贴着心口,像老祖宗的手,一下下拍着她的紧张。
仁寿宫的门槛高得齐膝,贾元春福身进去时,正见周太后倚在湘妃竹榻上,手里捧着串沉香念珠,身后的丫鬟正给她捶腿。太后穿件月白暗纹锦袍,鬓边只簪了支点翠银簪,比贾元春想象中更亲切。
“尚宫来了。”太后抬眼,目光落在贾元春身上,“这就是你说的贾女史?”
王尚宫福身:“回太后,正是贾元春。前日替尚宫局核了账,字也写得端方。”
“呈上来。”太后指了指案几。
贾元春捧着《孝经》上前,锦缎封面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太后翻开,指尖抚过墨迹:“欧体的骨,赵体的韵,难得。”她突然顿住,目光凝在“孝”字上,“这字…像我那早逝的侄女。”
贾元春心尖一颤。系统光屏弹出【周太后好感度+20(当前50)】,提示里还缀着小字:“太后侄女早夭,生前最善小楷。”
“回太后,”她福身,“民女幼时跟姑母学字,姑母最喜欧体。”
“你姑母?”太后抬眼,“可是贾府的贾敏?”
贾元春点头:“正是。姑母嫁去苏州林氏,去年才回府。”
太后的目光软了:“我记得,当年贾敏出阁时,穿的是我送的并蒂莲喜服。”她指了指身边的绣墩,“坐吧,别拘着。”
贾元春坐下,闻到太后身上的沉水香——和贾府暖香坞的味道像极了,是贾敏常用的香方。她突然想起昨日贾敏塞给她的蜜饯,喉咙发紧。
“你多大了?”太后问。
“十六。”
“比我那侄女小两岁。”太后摸着《孝经》的页脚,“她若活着,该和你一般大。”
贾元春望着太后眼里的光,轻声道:“太后若不嫌弃,民女愿替她陪您说说话。”
太后的眼眶红了,却笑出了声:“好,好个会说话的丫头。”她转头对王尚宫道,“往后《孝经》誊抄的事,就交给贾女史。每月十五,她来陪我读半个时辰。”
王尚宫应了,贾元春却听见系统提示【周太后好感度+30(当前80)】。
“对了,”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你姑母的病,可大好了?”
贾元春眼睛亮了:“托太后的福,姑母喝了半年药,如今能陪民女理家,能给黛玉做蟹粉狮子头了。”
“黛玉?”
“是姑母的女儿,”贾元春笑着摸出袖中的“等我”帕子,“才五岁,总爱皱着小眉头,宝兄弟给她取了字叫‘颦儿’。”
太后接过帕子,摸着上面的“等我”二字,笑出了泪:“这丫头,和我那侄女小时候一个模子刻的。”她从腕上褪下串珊瑚念珠,“拿去吧,给颦儿戴——珊瑚辟邪,保她平安。”
贾元春慌忙推辞:“太后的东西,民女不敢收。”
“让你拿,你就拿。”太后把念珠塞进她手里,“我这把老骨头,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倒是颦儿,我见着帕子,就像见着活的小娃娃。”
王尚宫在旁笑:“太后疼人,你就收着。”
贾元春捧着念珠,珊瑚的暖从掌心渗进心里。她突然想起黛玉追车时的小脸,想起她攥着“等我”帕子的模样,喉咙发紧:“谢太后。民女替颦儿谢您。”
“谢什么?”太后摆了摆手,“往后每月十五,带颦儿的信来——她背了什么诗,画了什么画,都写在信里。”
贾元春应了,起身时看见案几上的《女诫》,突然想起贾母的话:“守礼易,守心难。”她望着太后眼里的光,突然懂了——这宫里的礼,是规矩;可这宫里的心,是太后对早逝侄女的念,是她对贾府的疼,是她藏在珊瑚念珠里的暖。
“太后,”她福身,“民女下月十五,带颦儿的诗来——她刚会背《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太后眼睛亮了:“好,我等着。”
离开仁寿宫时,玉兰花瓣落了贾元春满肩。王尚宫望着她,眼里的赞许更深了:“贾女史,你比我想的更会‘守心’。”
贾元春摸着颈间的平安扣,又摸了摸袖中的珊瑚念珠,笑了:“尚宫,这宫里的‘心’,和贾府的‘心’,原是一样的——都是疼着人,念着人。”
系统光屏在眼前闪烁:【周太后羁绊值+50;触发隐藏任务:成为太后心腹女官,完成可提升圣心好感度】。
宫墙外的阳光透过枝桠,洒在贾元春的月白衫子上。她望着仁寿宫的飞檐,突然觉得,这深宫里的光,从来不是宫墙能挡住的——它藏在太后的珊瑚念珠里,藏在王尚宫的松烟墨里,藏在她给颦儿的信里,藏在每一个“疼着人,念着人”的瞬间。
“绿翘,”她对跟在身后的丫鬟说,“明日给颦儿写信——太后送了她珊瑚念珠,要她好好戴着;再告诉宝兄弟,让他把这个月的账册理清楚,我下月十五要查。”
绿翘笑着应了,两人的身影融进玉兰香里。风掀起贾元春的衣摆,像朵云,往有光的方向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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