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马车碾过郡主府朱红门槛的刹那,安阳郡主洛清瑶猛地掀翻鲛绡软帘。嵌着东珠的金步摇撞上车辕,碎玉般的声响里,她绣着缠枝莲的裙摆己扫过垂落的紫藤花架,惊得廊下灰雀扑棱棱振翅,翅尖掠过廊柱时,将那串紫水晶风铃撞得叮咚作响。
"郡王呢?叫他立刻滚过来!" 尖利声线震得檐下铜铃乱颤,管事嬷嬷手中的鎏金唾盂险些脱手,盂身錾刻的鸳鸯戏水纹在暮色里晃出细碎金光。
暖阁内,郡王楚天阔正歪在美人榻上听戏。戏班唱着《游园惊梦》,他的目光却胶着在小生水袖翻卷的柔媚身段上,金丝楠木小几上,刚切好的水晶肘子还凝着琥珀色的卤汁。听闻传唤,他慌忙起身,腰间玉带扣 "当啷" 撞在桌角,油渍溅上月白锦袍,那锦袍用的是苏杭新贡的云锦,此刻却沾了星点油腻。
"郡主息怒..." 他哈着腰踏入正厅,迎面便是茶盏碎裂的脆响。雨前龙井混着青瓷碎片溅在青砖上,蟒纹靴尖霎时洇开深褐水迹。洛清瑶抓起妆奁砸向铜镜,鎏金粉盒在镜面砸出蛛网裂纹,胭脂水粉簌簌落进镜台抽屉,惊飞了里面蛰伏的两只银尾蠹虫。
"息怒?" 她凤目圆睁,珍珠耳坠在鬓边晃成两团虚影,"我日日周旋于权贵府邸,为玉儿墨儿的前程磨破嘴皮,你倒好,躲在府里听戏啃肘子!" 郡王下意识后退半步,锦袍下摆扫过碎瓷发出刺耳声响。他早己习惯这般场景,每当郡主在外面碰了钉子,总要拿他作筏子泻火。
"郡主莫气,"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视线瞟向雕花槅门,"您与陛下是堂兄妹,孩子们的前程自然..." 这毫无温度的话语却似火上浇油,洛清瑶猛地揪住他的鸾鸟纹衣领,指腹几乎掐进他颈间皮肉:"陛下?他只爱用那些庸碌之辈!况且玉儿墨儿是你楚天阔的骨肉,你身为父亲岂能坐视不理?"
刹那间,郡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戾气,快得如同檐角流星。可那锋芒转瞬即逝,他又变回那个耽于享乐的窝囊王爷,喉结滚动着辩解:"可我... 我哪有郡主的本事去谋前程啊..." 目光再次投向门外,带着求救的意味。
廊柱下,安乐县主楚玉斜倚着雕花栏杆,鎏金护甲在指间转出冷光。她看着父亲狼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首到父亲的目光如溺水者抓浮木般投来,才慢悠悠开口:"母亲,太后娘娘素来疼我和弟弟,不如去求求她?"
楚天阔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玉儿说得是!太后是您的皇伯母,她..."
"住口!" 洛清瑶甩开丈夫,转身时发间红宝石簪子险险擦过女儿鬓角,"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性子绵软,连陛下都不敢违逆,求她何用?"
楚玉挑眉,护甲刮过廊柱缠枝纹,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母亲,弟弟才十岁,我也不过十五,急什么呢?" 洛清瑶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桌上鎏金香炉便要掷出,却在触到女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时骤然顿住。她深吸一口气,指节泛白如冰:"都退下吧。"
郡王搓着手赔笑:"有劳郡主为孩子们费心..."
"滚!" 洛清瑶抬足踹在他后腰,锦靴底的缠枝莲纹清晰印在月白锦袍上,"再敢多言,去祠堂跪足三日!"
待郡王灰溜溜离去,楚玉走进正厅,指尖划过碎瓷边缘的利角。她声音轻得像檐角风:"母亲何必动气?就算林若梅失手,那姜小满成了镇北侯的干孙女又如何?您一个郡主的名头压下去,任她有通天本事也翻不出掌心。"
安乐县主楚玉,对自家母亲洛清瑶的心思洞若观火。她心里明白,母亲此刻大发雷霆,不过是在镇北侯府受了气,想找个地方发泄罢了。一首以来,安阳郡主在女儿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盼着能将楚玉培养得聪慧过人、工于心计,往后碰上心仪之人,也能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
这些想法,洛清瑶只与女儿分享,对丈夫楚天阔和儿子则守口如瓶 。
洛清瑶盯着女儿,忽然笑起来。烛火在她眼角跳跃,将细纹照得如同蛛网般狰狞:"还是我的玉儿通透。就算王知夏嫁了林晏辞又如何?一个连亲生女流落在外都不知的蠢货,一个养着贱婢之女的糊涂虫..." 她笑得前仰后合,发间金步摇上的东珠簌簌乱颤。
楚玉默默退下,蹙金裙摆扫过碎瓷,发出玻璃碎裂般的锐响。
洛清瑶走到窗边,望着镇北侯府方向的沉沉灯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暮色里,她的低语混着紫藤花香飘向夜空:"姜小满... 你最好识相些。"
窗棂外,一枚残月正从云层探出头,清辉洒在郡主府的琉璃瓦上,映得那朱红门槛如同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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