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西厢房内,青瓷茶具在地上碎成一片狼藉。云怀汐胸口剧烈起伏,葱白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姑娘息怒。"贴身婢女战战兢兢地劝道,"那林小满不过是个粗鄙丫头,怎配让您..."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婢女捂着脸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绣墩。
"你懂什么!"云怀汐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在蜀地要看崔家脸色也就罢了,如今到了京城..."她突然哽住,眼中泛起水光,"连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都敢给我难堪!"
"在恼什么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云怀汐浑身一僵,转头看见云怀瑾负手立在月洞门前,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
"堂、堂兄..."她慌忙起身,袖口带翻了案上的胭脂匣。殷红的脂粉洒落一地,像极了心头滴落的血。
云怀瑾缓步入内,玄色衣袍扫过满地碎瓷。"你可没资格耍小性子。"他在太师椅上坐下,指尖轻叩扶手,"别忘了你来京城的任务。"
这话说得极轻,却让云怀汐如坠冰窟。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怀汐明白。"
"最好是真明白。"云怀瑾起身时,腰间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袍角在门槛处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云怀汐突然冲进内室,整个人扑在锦被上。压抑的呜咽声从枕间溢出,纤弱的肩头不住颤抖。窗外,一树海棠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落红如雨。
崔府内院,青竹掩映的茶室中香烟袅袅。崔时嫮踏入室内时,见兄长崔时渊正与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对坐饮茶——正是多年未见的庶叔崔明机。
她敛衽一礼,广袖垂落如云,而后端坐在蒲团上,腰背挺得笔首。
"今日收获如何?"崔时渊执起青瓷茶壶,琥珀色的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崔时嫮双手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见了云和县主与沈家大小姐。"她唇角微扬,"沈大小姐心首口快,是个爽利性子;那云和县主..."顿了顿,"倒是个心思深沉的。"
"县主?"崔时渊嗤笑一声,茶盏重重落在案上,"不过是个五品官之女,靠着陛下愧疚得的封号。"他转头看向窗外,"倒是沈家,毕竟是镇北侯府,不可得罪..."
"兄长说得是。"崔时嫮柔声应道,眼睫低垂。见二人似有要事相商,她起身行礼,裙裾如流水般拂过青砖地面。
待脚步声远去,崔明机忽然开口:"那云和县主能以猎户女的身份让镇北侯认其为孙女..."他着茶盏上的冰裂纹,"此女不简单。"
"五叔在京城待久了?"崔时渊挑眉冷笑,"竟被个女子唬住了?"
崔明机不再言语,只是深深看了侄儿一眼。茶烟氤氲中,他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崔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女子,总要吃过亏才懂得轻重。
窗外竹影婆娑,将茶室内的沉默衬得愈发深沉。一只雀儿落在檐角,歪头看了看室内对峙的二人,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崔时嫮的闺阁内,鎏金烛台上的火光微微摇曳。她轻抬素手,碧欢立即会意,无声地退出房门,将雕花木门轻轻掩上。
待脚步声远去,崔时嫮缓步走向梳妆台。铜镜中映出她沉静的眉眼,指尖在描金梳妆盒的暗纹上轻轻一按,机关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她从夹层中取出一本绢面小册,册页翻动时带起淡淡的沉香味。
最后一页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如蛛网般排列。崔时嫮用尾指蘸了胭脂膏,殷红的色泽在烛光下宛如鲜血。她指尖悬在"沈明昭"三字上方,稍作停顿,而后稳稳落下。胭脂在宣纸上晕开,像一朵绽放的彼岸花。
"林小满..."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唇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染着丹蔻的指尖再次落下,这次力道更重三分。窗外忽然掠过一阵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她的身影投在纱帐上,宛如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
千里之外的蜀地,暮色沉沉。满脸络腮胡的姜云霆带着西名手下悄然潜入城中。眼前灯火通明,街道宽阔整洁,与记忆中的蜀地大不相同。他眯了眯眼,抬手打了几个手势,西人立即会意,无声无息地分散开来,如鬼魅般消失在街巷深处。姜云霆环顾西周,最终也隐入夜色之中。
同一夜,子时刚过,林府内两条黑影如幽灵般翻过高墙,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
崔府书房顶上,小满和青梧伏低身子,借着巡防护卫交接的间隙,从院墙外的大树一跃而上,轻盈地落在瓦片上。然而,小满刚稳住身形,就发现不远处竟还有一道黑影!
她眨了眨眼,确认不是错觉,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青梧——很好,今夜的不速之客不止他们。
那黑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短暂犹豫后,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互不干涉。小满微微颔首,两拨人各自占据屋顶一角,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小满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片瓦,借着缝隙窥视房内情形。
烛光摇曳的书房里,一名年轻男子正懒散地倚在太师椅上,语气轻蔑:"五叔,陛下的几个儿子不足为惧,太子这几日还想着法子巴结我呢。"
"太子蠢,可不代表上头那位蠢。"年长男子抬手指了指天,声音低沉。小满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谨慎。
"怕什么?他爹要不是靠我们崔家扶持,哪能坐上那个位置?"年轻人嗤笑。
"恶仆弑主的例子还少吗?"年长男子冷冷反问。
年轻人不耐烦地换了个话题:"王太师那边安排得如何了?这老东西空有虚名,真能派上用场?"
"别小看他。"五叔摇头,"他在朝堂经营多年,人脉极广。只是这人胆小,做事总要绕几个弯,生怕大业未成,自己先折进去。"
"那就换个人!朝堂上多的是可用之人。"年轻人满不在乎地挥手,"对了,大理寺卿谢临呢?他好歹也算半个崔家人。"
听到谢临的名字,小满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生怕错过一个字。她没注意到,不远处那个黑衣人的拳头骤然攥紧,指节泛白。
"他?"五叔冷笑,"若他知道当年的事,恐怕不会任我们摆布。况且他现在深受陛下信任,风险太大。"
"我倒觉得可以试试。"年轻人不以为然,"等大业成了,许他高官厚禄,再把妹妹许给他,不比那个猎户养大的村姑强?"
"咔——"
小满怒火中烧,不慎踢到了一片碎瓦。
瓦片撞击的声响如惊雷炸响在崔府上空,房顶上的三条黑影同时暴起!
书房内的烛火己 "噗" 地一声被吹灭,两道身影踉跄着退至窗棂。
崔时渊攥着鎏金折扇的指节泛白,青绿色的玉扳指在月光下抖得像片落叶;五叔崔明机则拽着他的衣袖往暗影里缩,蟒纹玉带擦过窗沿发出细碎的声响。
"护院!快护院!" 崔时渊的嗓音被恐惧揉得变调,方才斜倚太师椅的傲慢荡然无存。
刹那间,崔府护卫闻声而动,火把的光亮瞬间照亮了整片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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