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的意识在颠簸中逐渐回笼,却仍像被灌了铅般沉重。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垂在那人肩上,随着急促的步伐不断晃动,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维持清醒,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终于,那人停下脚步,粗鲁地将她扔在地上。沈明昭强忍闷哼,立刻闭上眼睛,呼吸刻意放得绵长。
"公子,人带到了。"掳她之人声音里带着谄媚,"接下来......"
"痕迹处理干净了吗?"另一个阴沉的男声响起,像钝刀刮过石板。
"按您的吩咐,沿路扔了她的玉佩,还撕了几片衣角。"那人邀功似的补充,"保管赵景焕找得到线索!"
沈明昭心头一跳,恨不得立刻检查自己的衣衫。她拼命压抑着颤抖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沉住气,沈明昭!现在发作就是找死!
"很好。"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把这封信送去给赵景焕。记住,必须让他单独前来,否则......"他忽然踢了踢地上的沈明昭,"就等着给这丫头收尸吧。"
冰冷的靴尖擦过腰侧,沈明昭险些惊跳起来。她死死咬住牙关,连呼吸都屏住了。这疯子竟是冲着赵景焕来的?委屈混着怒火在胸腔炸开,那个混账东西!小时候把蛇扔进我房间里,长大了还要害我遭这种罪!
待脚步声远去,头顶突然传来戏谑的声音:"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沈明昭倏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个戴着青铜鬼面的黑衣人,面具眼洞后那双眼睛正玩味地盯着她。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臂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出口的质问也细若蚊吟:"你既要对付赵景焕,抓我作甚?"
"啧啧啧......"黑衣人蹲下身,冰凉的金属面具几乎贴到她鼻尖,"沈大小姐当真不知?赵景焕对你可是......"他故意拖长声调,"情根深种啊。"
"胡扯!"沈明昭气得声音都抖了,脱口而出,"你莫不是眼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却见黑衣人反而大笑起来。
"确实荒唐。"他忽然掐住她下巴,"镇北侯府如履薄冰,都督府圣眷正浓——"指尖骤然收紧,"可那赵景焕偏偏就惦记着,娶不得的人。"
沈明昭猛地别过脸。疯子!全是疯子!她暗中活动着麻痹的手腕,待会儿找准机会,定要戳瞎这双恶心人的眼睛!
黑衣人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轻笑着站起身:"好好养精蓄锐吧,等你的赵景焕来了......"他故意顿了顿,"这场戏才热闹呢。"
赵景焕带着精锐兵马在密林中搜寻沈明昭的踪迹时,突然,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铮"地钉在他脚前的树干上。箭尾缠着一封染血的信笺。
"赵三公子小心!"亲卫们立刻拔刀戒备。
赵景焕抬手示意众人退后,亲自取下信笺展开。纸上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森然寒意:
"赵景焕亲启:令沈氏女暂居寒舍,恭候大驾。若欲保其性命,请独赴东北断崖一叙。多带一人,立斩此女。"
赵景焕五指收紧,信纸在他掌中皱成一团。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己是一片冷肃。
"继续按原路线搜索。"他沉声下令,将信纸收入怀中,"本公子另有要事。"
"赵三公子!此必是陷阱!"统领急声劝阻。
"这是我的事。"赵景焕解下佩剑扔给统领,翻身上马,"若半个时辰后未见我回,再带人接应。"
断崖边,枯树盘虬,冷风呼啸。
沈明昭无力的在一棵树下,青铜鬼面的黑衣人站在她身后,一柄短刀抵在她颈侧。见赵景焕独自前来,面具后传来一声低笑:"赵三公子果然重情重义。"
赵景焕勒马停在三丈外,目光扫过沈明昭,见她虽脸色苍白,但身上未见重伤,紧绷的肩线才略略放松。
"放了她。"他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面具人短刀轻轻一划,在沈明昭颈侧留下一道血痕:"我要你和你父亲赵都督,为我效力。"
赵景焕嗤笑一声:"阁下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家中最不受宠的儿子,父亲怎会听我之言?"
面具人沉默片刻,刀尖微微抬起:"那换个条件,我要你收买京卫佥事周延,为我传递消息。"
赵景焕眯起眼:"周延为人刚首,难以收买。不过......指挥同知里,倒有一二人可试。"
"哦?"面具人似笑非笑,"哪一位?"
"这得看谁更合适。"赵景焕淡淡道,"若阁下信我,此事我可办成。"
面具人沉吟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可以。不过,为防赵三公子反悔,需请沈小姐服下此药。此毒无解,但每月我会派人送一次缓解之药。若你敢耍花样......"
"不必。"赵景焕打断他,"我替她吃。"
沈明昭猛地抬头:"赵景焕你——"
面具人似乎怔了怔,随即大笑:"好!赵三公子果然痛快!"
面具人手腕一抖,黑色药丸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赵景焕抬手稳稳接住,喉结滚动间己将药丸咽下,连眉梢都未动分毫。
"赵三公子可莫要白费心思寻医问药。"面具人阴恻恻地笑着,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这可是南疆秘药'三更雨',与那'离魂散'系出同源——想必三公子不陌生吧?"
"离魂散?"赵景焕瞳孔骤然紧缩,指节捏得发白,"上月沈大小姐惊马之事,也是你们所为?"
沈明昭闻言浑身一颤,长睫在眼底投下不安的阴影。他怎会知晓此事?我祖父祖母明明没和其他人提起过......
"不错。"面具人似乎很享受他们的震惊,刀刃在沈明昭颈间轻轻一蹭,"看来三公子对沈大小姐,倒是格外上心。"
冰冷的刀锋终于撤离,沈明昭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面具人突然发力将她推开,她踉跄着向前栽去,却被一双温热的手稳稳托住。赵景焕的掌心在她腕间一触即离,却烫得她心尖发颤。
"走。"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沈明昭被他半抱着送上马背,恍惚间嗅到他衣襟上清冽的沉水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骏马扬蹄时,她听见林间飘来面具人最后的警告:"每到三更时刻此毒会发作,但只要每三日吃一次解药,疼痛自然会减少很多,否则就会痛不欲生。若被我发现你们告诉了别人,那这药你们就别想拿到了。三日后我给你第一次解药,三公子——"
尾音拖得意味深长,"可要保重贵体。"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沈明昭死死攥紧缰绳。身后人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脊,心跳声又快又重,全然不似表面那般从容。
"赵景焕..."她声音发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你可别有事......"
她沈明昭从来不欠别人的,即使这次是赵三的原因才让自己遭此祸,可也是她自己学艺不精才没能逃脱,所以赵三可千万不能死…
耳畔传来一声闷笑,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尖:"昭姐姐这是...在担心我?"他忽然收紧臂弯,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放心,我还欠你很多呢,得还你一辈子..."话音突然一滞,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来日方长。"
沈明昭心口突然涌起陌生的酸胀。这个素来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此刻呼吸灼热地扑在她颈间,手臂却仍稳稳环着她,没让马鞍硌到她半分。
定是夜露太凉...她望着远处摇曳的火光,眼眶莫名发热。
——而她不曾看见,身后人隐在阴影里的唇角,正缓缓沁出一缕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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