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私塾的青砖地面上,斑驳的光影如时光的碎片,见证着这个小小学堂即将迎来的变革。苏明远站在讲台前,凝视着面前那些稚嫩却充满求知欲的面孔,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被释放后的这几日,他深深思考着明一和尚的话语。智慧不在于激进的对抗,而在于润物无声的改变。如果他无法在更高的层面改变这个世道,那么至少可以从这些孩子开始,在他们心中播下独立思考的种子。
"今日我们不讲《三字经》,"苏明远放下手中的竹简,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们来谈谈什么是真正的学问。"
原本准备背诵的孩子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好奇和困惑的光芒。坐在前排的小虎举起手:"先生,什么是真正的学问?"
苏明远微笑着看向这个八岁的孩子。小虎是村中铁匠的儿子,虽然家境贫寒,但天资聪颖,总是能提出一些出人意料的问题。
"小虎问得好。"苏明远在孩子们中间走动,"告诉先生,你们为什么要读书?"
"为了考科举!"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显然这是他们从小就被灌输的观念。
"为了不被人看不起!"坐在角落的小石怯生生地补充道。他是个孤儿,被好心的村民收养,对尊严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渴望。
苏明远点了点头,然后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先生,这句话我们都会背。"小虎有些疑惑。
"会背和会理解是两回事。"苏明远转身面对学生们,"孔夫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仅仅是让你们背书吗?"
教室里陷入安静,孩子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时,坐在后排的小梅举起了手。她是村中唯一的女学生,父亲是个开明的商人,坚持让女儿也接受教育。
"先生,我觉得...孔夫子是想说,学习应该是快乐的事情?"小梅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说得很好!"苏明远的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学问的本质是什么?是求知的快乐,是理解世界的喜悦。如果你们只是为了考试而背书,为了功名而读书,那就本末倒置了。"
就在这时,教室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明远抬头望去,看到几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村中的塾师钱老夫子,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满和质疑。
"苏明远,听说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误导学生?"钱老夫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敌意。
苏明远心中一沉,但表面依然保持冷静:"钱老先生,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钱老夫子冷笑一声,"你竟敢对孔圣人的话妄加解释,还鼓动学生不要重视科举。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跟在钱老夫子身后的几个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苏明远认出其中一个是县学的教谕李先生,还有几个是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诸位先生,"苏明远深深一揖,"在下从未说过不要重视科举,只是希望孩子们能够理解学问的真正意义。"
"胡说八道!"李教谕厉声斥责,"圣人之言岂容你随意曲解?学生的职责就是读书应试,其他都是旁门左道!"
教室里的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吓得瑟瑟发抖,有几个年纪小的己经开始哭泣。苏明远看在眼里,心如刀割。这些本该在知识的海洋中自由遨游的孩子,却要被迫接受这种僵化的教育模式。
"李先生,"苏明远努力控制着情绪,"教育的目的是启发学生的智慧,而不是把他们变成只会背书的机器。"
"大胆!"钱老夫子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挑战千年来的教育传统!"
他转向教室里的孩子们,声音严厉:"孩子们,不要被这个人的邪说蛊惑。读书就是为了考试,考试就是为了功名。除此之外,都是歪门邪道!"
小虎怯生生地举起手:"可是,苏先生说学习应该是快乐的..."
"住口!"钱老夫子怒视着小虎,"小小年纪就被带坏了!学习哪有什么快乐可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苏明远再也忍不住了。他看到小虎眼中的恐惧和困惑,看到其他孩子们脸上的不安,内心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
"够了!"苏明远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先生,你们这样做,与那些强迫百姓的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如雷击般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钱老夫子和李教谕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们没想到苏明远会说出如此大胆的话。
"苏明远,你...你竟敢如此放肆!"李教谕指着苏明远,声音都在颤抖,"你这是在诽谤师长,大逆不道!"
"我没有诽谤任何人,"苏明远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却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真正的教育应该是启发,而不是压制;应该是引导,而不是强迫。"
他转向那些惊恐的孩子们,声音变得温和:"孩子们,记住先生今天说的话。学问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为了让你们成为别人的工具。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
钱老夫子怒不可遏:"苏明远,你这是在煽动学生造反!我要向县里告发你!"
"请便。"苏明远淡然回应,"我问心无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教室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进来的是陆渊和周老秀才,他们显然听到了争执声,匆匆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渊扫视了一下教室内的情况,目光在钱老夫子和苏明远之间来回移动。
"陆兄,你来得正好。"钱老夫子如获救星,"你看看你这个朋友,在教室里传播什么邪说!"
陆渊皱了皱眉,看向苏明远:"明远,到底怎么回事?"
苏明远简要地说明了情况。听完后,陆渊陷入了沉思。作为苏明远的朋友,他理解苏明远的理念;但作为一个在现实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他也明白这种做法的风险。
"明远,"陆渊最终开口,声音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方法可能需要调整。"
这句话让苏明远感到一阵失望。连陆渊都不支持他吗?
周老秀才在一旁看了许久,最终走到苏明远身边:"明远,老夫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些孩子能够真正获得智慧,而不是成为考试的机器。"苏明远毫不犹豫地回答。
周老秀才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钱老夫子:"钱兄,老夫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教育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学生考上功名,光耀门楣!"钱老夫子理首气壮地回答。
"那如果一个学生考上了功名,但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会按部就班地执行上级的命令,这样的人对社会有什么贡献?"周老秀才的问题让钱老夫子一时语塞。
李教谕在一旁冷笑:"周老夫子,你这是在为苏明远开脱吗?"
"不,老夫只是在思考什么是真正的教育。"周老秀才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老夫教书三十年,见过太多只会背书的学生。他们或许能考上功名,但真正有独立见解的又有几个?"
这番话在教室里引起了微妙的变化。一些原本支持钱老夫子的人开始陷入思考,而孩子们也感受到了这种复杂的氛围。
小梅怯生生地举起手:"先生们,我们应该怎么学习?"
这个天真的问题让在场的所有成年人都愣住了。是啊,他们争论了这么久,但谁真正考虑过孩子们的感受?
苏明远蹲下身,与小梅平视:"小梅,你觉得应该怎么学习?"
"我...我希望能理解我学的东西,而不只是背下来。"小梅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达着她的想法。
"我也是!"小虎在一旁附和,"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而不只是记住这样做。"
孩子们的话如清泉般纯净,却如利剑般锋利。它们首指教育的本质,让所有成年人都无法回避。
钱老夫子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作为一个教书多年的老师,他不是不明白启发式教育的价值,但现实的压力让他不得不选择最稳妥的方式。
"孩子们说得对,"陆渊突然开口,"教育不应该只是灌输,更应该是启发。"
他转向苏明远:"明远,老夫支持你的理念,但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在这个时代,太过激进只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苏明远明白了陆渊的意思。他需要找到一种平衡——既能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又不会触犯当时的教育传统。
"诸位先生,"苏明远起身,向在场的所有人深深一揖,"明远愚钝,或许在表达方式上有所不当。但明远的初心是希望这些孩子能够真正受益于教育,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明远愿意调整教学方法,在不违背传统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启发学生的思维。还请诸位先生指正。"
这种谦逊的态度让钱老夫子和李教谕的怒气稍微缓解了一些。毕竟,苏明远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即将参加乡试,如果处理得当,对整个县的声誉都有好处。
"既然如此,"李教谕最终松口,"我们就再观察一段时间。但如果再有出格的举动..."
"绝不会有。"苏明远郑重承诺。
争执就此平息,但苏明远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在坚持教育理想和适应现实环境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
夕阳西下,教室里只剩下苏明远和孩子们。看着这些纯真的面孔,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面临什么困难,他都要为这些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因为他们,就是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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