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烟火气在正午的阳光里渐渐稀薄，陆沉将最后一块辣子鸡码进盘中，铁锅余温蒸腾起的热气中，还浮动着七星椒的辛香。
林馨兰倚着料理台擦拭双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额角的薄汗，忽然想起导演组在耳麦里的请求。
“弟弟，”她将沾着面粉的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听说你给夏妍、秦歌和苏晴都写过歌？”
陆沉正用厨房纸吸去鸡块上的油星，闻言指尖顿了顿：“馨兰姐消息倒是灵通。”
“怎么，姐姐就没这个福气吗？”林馨兰笑着挑眉，案板上的草莓被她用刀切成两半，果肉渗出的汁液在洁白的瓷盘里洇开一片粉红色的涟漪，“今天首播间热度有点低，你就当帮节目组个忙？姐姐也想听你给姐姐唱首歌，专门唱给姐姐听的歌。”
陆沉没想到，节目组在自己这里碰了钉子后居然还不死心，竟然想到让馨兰姐来当说客，真以为自己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节目组这次显然打错了算盘，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说不唱就不唱，任凭谁来劝说都没用。
苏晴端着刚做好的啤酒鸭从蒸箱前转过身，围裙带子不知何时又系歪了，蝴蝶结松松垮垮地垂在腰侧：“陆沉哥哥，就唱一首嘛！我也想听你唱歌呢，是要给馨兰姐唱哪首歌呢？”
少女的眼睛在蒸腾的蒸汽中泛着水光，像两尾游弋在春水里的锦鲤，透着股灵动的可爱劲儿。
再看林馨兰，正像个邻家大姐姐般温柔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期待。
陆沉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怪自己小头打败大头，毕竟自己是个正常男人，面对这样的恳求，难免会有些动摇。
被两个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这般期待地注视着，总不能硬下心肠拒绝吧？不得不说，节目组在拿捏人心这方面，倒是看得精准，知道我是这种人。
“好吧，”他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T恤上的“不想上班”字样被汗水洇得发皱，“但得等我找个安静地方，总不能对着油烟唱。”
林馨兰从抽屉里摸出枚薄荷糖塞给他，糖纸在阳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去露台吧，风大，听得清。”
露台的铁艺桌椅被阳光晒得发烫，苏晴抱着手机跟上来时，裙摆扫过台阶上的青苔。
陆沉倚着栏杆远眺，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垂杨柳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极了昨天夏妍跳舞时扬起的发梢。
“唱什么歌呢？”苏晴蹲在地上调试手机里的伴奏，屏幕蓝光映着她仰起的脸庞，“是陆沉哥哥新写的歌吗？”
“哪有那么多新歌，你以为歌曲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陆沉想起今天节目组安排的任务环节，转而说道：“唱之前写过的一首歌吧，《觅香》，就是不知道馨兰姐会不会喜欢。”
林馨兰将茶杯轻轻搁在石桌上，杯壁凝着的水珠沿着纹路滑下，在桌布上洇出小片阴影。
她注意到陆沉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那是他唱歌前的习惯动作，指节泛着淡淡的粉，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蔷薇刺。
林馨兰笑意温柔：“弟弟唱给姐姐的歌，姐姐都喜欢。”
面对如此温柔的大姐姐，又有谁能不动心呢？陆沉只觉得心底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手机伴奏响起时，风忽然大了些，将陆沉的刘海吹得乱了分寸。
他望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喉结随着第一个音符轻轻滚动：“春风十里 五十里 一百里……”
苏晴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嗓音唱歌，比录音室版本多了些沙哑的颗粒感，像砂纸轻轻磨过青石板，却意外地与歌词里的烟火气相得益彰。
“德芙巧克力 香草味八喜……”
陆沉的口中开始轻轻唱出各种食物的名称，每一种从他口中流淌出来的食材，都仿佛带着的香气，让人听着便觉得格外可口。
林馨兰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面粉，动作自然得像姐姐照顾弟弟。
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的薄荷皂角香，与歌词里的“柠檬味雪碧”莫名契合，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感慨：这孩子，到底是把多少人间烟火，都揉进了歌里。
苏晴听得入神，手机险些从掌心滑落。
她望着陆沉被风吹起的衣角，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极了校园歌手在天台弹唱的画面，只不过少了把吉他，多了片波光粼粼的湖。
她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尽管刚刚才将菜肴做好，可一听到陆沉歌词里描绘的食物，腹中馋意便瞬间翻涌上来。
苏晴出身于富裕家庭，家教颇为严格，日常饮食也多以清淡为主，就连零食也很少品尝。
此刻听着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歌词，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好想痛痛快快地吃一顿零食。
“不如你 全都不如你……”这句歌词从陆沉喉间轻轻溢出时，林馨兰注意到他耳尖微微泛起红晕，心中不禁莞尔，这孩子，也不知心里正想着谁呢。
只是陆沉这声吞咽并非因为想起了谁，而是纯粹被自己歌词里描绘的食物勾起了馋意。
当初他初次听到这首歌时，他就曾因想象中的美食描写忍不住咽过口水，此刻在再度唱起，即便眼前没有真实食材，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仍让馋意翻涌。
一想到自己的反应可能被镜头捕捉、被观众察觉，他才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
伴奏里的吉他声忽然清亮起来，像春风拂过柳梢。
陆沉缓缓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全身心投入演唱，不被歌词中的食物勾起馋意。
脑海里突然闪过夏妍在商务车上歪头睡觉的模样，发间的柠檬香混着车内空调的冷意，此刻都化作歌里的“冰糖雪梨”，甜得人心口发颤。
“春风觅香 穿过谁家庭院
捎走谁的收获 自处寻开心
和煦的春风吹过杨柳堤 终于找到你
等这春风潇洒去
带走不忍心 时光慢慢行
永远爱你 好比一把火炬 春风吹又起”
他的声音里忽然多了些温柔的颤音，指腹无意识地着栏杆上的雕花，仿佛在触碰某片记忆里的柔软。
因为这首歌是特意唱给林馨兰听的，所以当唱到这句歌词时，陆沉特意将身体转向林馨兰的方向，声线放得格外温柔，眼中也满满都是刻意营造出的深情。
林馨兰听得真切，这样的细微温柔本应是唱给重要之人时才会自然流露的情绪。
尽管她清楚这是为了配合节目效果的表演，可当对上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睛时，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短暂的心动，哪怕明知这份温柔是假的。
苏晴忽然想起今早陆沉替她系围裙时，指尖擦过后腰的温度。
此刻她望着陆沉看向林馨兰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的羡慕。
如果这首歌是唱给自己的该多好？她完全没看出陆沉眼中的感情是表演出来的，只觉得那温柔动人的目光像一把轻轻的钩子，勾得她心口微微发疼。
“春风觅香 抚你发尾脸庞
偷你娇羞红妆 去做花衣裳
摇曳的裙摆 荡漾着光芒 这世上无双”
陆沉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糖般温柔，就连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林馨兰都有些招架不住，不好意思地将视线投向远处。
她望着水面上倒映的云朵，耳尖不由得泛起一抹红晕，脸颊如同被夕阳染透的晚霞般绯红。那抹娇艳的色泽轻轻落在他心间，既化不开，也躲不掉。
“又是一年好风光
跃大街小巷 寻你的模样
熙熙攘攘 纸鸢随风飘扬 只为一缕香”
苏晴轻轻小嘴巴，看着陆沉用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望着林馨兰唱歌，又瞧见林馨兰不好意思地躲开视线，脸颊染上两抹红晕，不由得有些生气地咬住嘴唇，可又不敢将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用委屈巴巴的眼神望着陆沉。
陆沉看到苏晴这副小模样，险些笑出声来，好在及时稳住了气息，才没让歌声走调。
不过说实话，看着眼前这个吃醋又委屈的苏晴，他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柔软，她这会儿像极了一只气鼓鼓的小奶猫，甭管是生气还是开心，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爱劲儿。
“春风吹了 柳儿绿
燕儿飞
桃花再美丽 溪水儿清
全都不如你”
到了结尾，当伴奏渐弱时，林馨兰轻轻鼓起掌来，脸上的红晕还未消，但情绪很平静。
苏晴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攥紧了裙角，掌心全是细密的汗。
陆沉低头看着石桌上的茶杯，水波纹里晃着他此刻微乱的心跳，像被风吹皱的镜湖，再也寻不回最初的平静。
“唱得真好。”林馨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听着姐姐都有点馋了。”
陆沉笑了笑，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发烫的耳垂：“毕竟在厨房忙了一上午，身上还沾着葱花和油烟味，自带烟火气。”
苏晴忽然用带点委屈的小声嘟囔着：“陆沉哥是不是也馋了，唱歌的时候一首盯着馨兰姐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沉默。
林馨兰先是一愣，随即掩住嘴唇笑出声来，虽然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苏晴吃醋时的可爱模样，实在忍不住心动。这妹妹怎么能这么招人疼呢？
陆沉也想笑，却又有些赧然。虽说大部分时候那种温柔眼神是为了节目效果刻意营造的，但眼睛毕竟是心灵的窗户，当他长时间注视着林馨兰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时，心底的确泛起过一丝微妙的悸动。
因此，面对苏晴的“指控”，他竟不知如何反驳，毕竟唱到后半段时，他确实有些“馋”了，只不过这馋意里，究竟有几分是对食物的渴望，又有几分是对眼前人的心动，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时，一只白鹭正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涟漪中，隐约倒映着三人的身影。
林馨兰望着那抹白色渐渐飞远，忽然想起歌词里的“纸鸢随风飘扬”，原来有些心事，早就随着春风，飘向了无人知晓的远方。
“该下去吃饭了吧？”林馨兰拿起陆沉的围裙，“再晚夏妍该把你的辣子鸡全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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