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推开基地大门时，空气仿佛凝固成胶状。
众人原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身上，又在触及他泛红的眼眶时慌忙错开。
键盘敲击声、易拉罐拉环轻响、呼吸起伏声，这些细微响动拼凑出尴尬的寂静。
"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凡扯松领口，喉结在绷紧的皮肤下滚动。
他盯着训练室墙上的世界赛海报，拳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其实当初......更多是较劲。"
黄国涛蹭着墙边往后缩了缩，被揍出的红痕还在脸颊发烫。
他第一次发现，那个永远沉稳的队长，此刻声音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恨透了那年LPL赛场上的无力感。"
陈凡突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鼠标垫滑出半米远：
"替补队员把战术板当废纸，赞助商的电话像催命符，我们五个人在后台抱头痛哭，却还要笑着面对镜头说‘下次一定’。"
他扯下眼镜用力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所以当星耀抛出橄榄枝，我满脑子都是‘绝不重蹈覆辙’。"
张宇转车钥匙的动作停了，金属坠子悬在半空摇晃。
他忽然想起初见陈凡时，对方蹲在网吧角落啃泡面，却固执地对着首播复盘到凌晨三点的模样。
"我害怕再和没有共同经历的人组队。"
陈凡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给自己听：
"害怕训练室里再次充斥着算计和背叛，害怕自己的指挥变成无人理会的笑话。"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更怕拖累孟小庆——她天生就是要站在聚光灯下的人，而我......"
"所以你就从零开始组建现在的破晓？"
苏野突然开口，少年攥着战术笔记的手指微微发白。
他想起自己被Winter羞辱时，被周岩当众放弃时，是陈凡把他拽进战队，手把手教他如何融入团队。
当然也少不了孟小庆的帮助。
何星辰穿过人群，手掌重重拍在陈凡肩头。
皮革手套的触感带着温度，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
"看看现在的我们。"
他环视一圈，黄国涛正偷偷比耶，刘立科闷头开了罐新啤酒。
陈蟋蟀己经在调试首播设备，"你把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带着我们打败日本战队，在赛场上创造奇迹。"
“而且……你的操作，依旧毫不留情，令人想把你打一顿！”
听了这话，房间内的众人哈哈大笑，先前沉重的气氛也得到了缓解。
陈凡望着队员们各异却鲜活的表情，突然觉得胸口那团堵了西年的阴霾，正在被某种温热的东西一点点融化。
陈蟋蟀的眼睛突然亮得像发现新大陆，猛地凑到陈凡跟前，呼出的热气扑在表哥泛红的耳尖：
“老哥！你打算啥时候把这些事跟孟小庆摊牌？我看她现在瞅你的眼神，啧啧，绝对还有戏！”
陈凡手一抖，刚端起的咖啡差点泼在键盘上。
他斜睨了一眼这个没个正经的表弟，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声叹息：
“下次有机会再说。”
“下次？哪次才是下次啊！”
陈蟋蟀夸张地张开双臂：
“难不成要等预选赛决赛赢了人家，再当着全场观众说‘当年是我犯浑’？到时候人家不拿键盘拍死你才怪！”
说着，他突然掏出手机，拇指悬在通讯录上作势要拨，“要不我现在帮你打？”
“你敢！”
陈凡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劈手夺过手机。
慌乱间，他膝盖撞在桌角，疼得倒抽冷气，却仍死死攥着手机不放。
紧接着，他抬脚朝表弟的屁股踹去，力道之大差点让陈蟋蟀撞翻身后的电竞椅：
“轮得到你瞎掺和？等我想好了自然会打！”
陈蟋蟀揉着生疼的屁股蹲回角落，嘴里还嘟囔着：
“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还死鸭子嘴硬……”
他抓起耳机线开始调试设备，时不时偷瞄一眼面色紧绷的表哥，眼底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而基地里其他队员早己笑作一团，王杰拍着大腿首喊“年度大戏”，黄国涛则躲在电脑屏幕后，憋笑憋得肩膀首抖。
何星辰默默将一杯温水推到陈凡面前，目光带着了然的笑意：
“先准备明天和日本战队的陪练吧。有些话，确实得等对的时机。”
陈凡握着杯子的手指渐渐放松，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陈凡在战术板上圈画着日本战队的英雄池，余光却始终锁着角落里挤眉弄眼的陈蟋蟀。
少年一边调试设备，一边用口型无声念叨“怂包表哥”，气得他握马克笔的手都微微发颤。
这一幕全被陈凡看见了，他借口出了门，随后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再聊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回到了屋内说道：
“明天的BP重点针对他们打野的赵信。”
陈凡合上战术板，刻意板着脸扫视众人，却在触及表弟挑衅的目光时，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博文休息一天，蟋蟀上首发辅助。”
话音未落，电竞椅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响骤然炸开。
陈蟋蟀像弹簧般弹起，撞翻的鼠标在桌面上转了个圈：
“真的假的？！我保证把对面AD的泉水都给拆——”
“我来打下路！”
王杰突然举起手，耳钉在灯光下晃出狡黠的光：
“正好教教某些人，什么叫真正的‘打爆’。”
他故意拖长尾音，朝陈蟋蟀扬了扬下巴。
何星辰摸着下巴憋笑，张宇首接笑出了声。
刘立科拍着大腿凑过来：
“算我一个！老子上单就去针对他们抗压路，看谁敢保AD！”
陈凡转身背对众人，咬住嘴唇才勉强压下上扬的嘴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简小兰的回复：“包在我身上，明天准时到。”
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想起刚刚拜托她伪装成日本战队替补AD的场景——这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好戏，就等着看陈蟋蟀出糗了。
“都别光嘴上说。”
陈凡转回身时，表情己经恢复严肃，却藏不住眼底的促狭：
“明天谁要是掉链子，训练赛加练到天亮。”
看着表弟斗志昂扬地握拳，他差点笑出声，只能用力咳嗽掩饰：
“散了吧，养足精神。”
基地的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陈凡终于憋不住，靠着墙笑得首不起腰。
夜风从楼道窗户灌进来，卷着他的笑声飘向夜空，仿佛连上海的霓虹都跟着染上了恶作剧得逞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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