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锦死过一次了。
穷困潦倒,饥寒交迫,死在永安河里。
街上喜气洋洋,正是元宵灯节,更有钟家二房继承爵位,满城设流水席。
而她是钟家大房的长媳,连同她的夫君,早被驱逐出府。
钟岱是个睁眼瞎,识人不清,成婚三年,他们相看两厌。
如今她要死了,钟岱应该也没有好下场,毕竟他一事无成,指不定跟她一样,在哪个犄角旮旯咽气。
崔玉锦想到这,缓缓闭上了眼。
她这辈子走到头了,但谁也不怪,怪她自己怯弱,也怪钟岱猪头脑一个。
他们夫妻被人设计陷害到这个地步,是自找的。
“假如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想,“……我要先把钟岱给按死。”
毕竟,继母恶毒,婶娘贪婪,祖母冷漠,都不要紧,她们不是她的亲人。
但钟岱是她的夫君,不应该不信任她。
亲者痛,仇者快,她是个糊涂蛋,钟岱也是。
要是再来一次……崔玉锦最后想,要是再来一次,死贫道不死道友,她先把钟岱弄死,再把钟家掀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心诚者灵。
崔玉锦信佛。
佛祖赐她心想事成。
于是,她又活了。
“大姑娘。”蓝月唤她,“累了吗,要喝水吗?”
崔玉锦睁开眼。
蓝月给她揉腰,“赶了半天的路,累了吧,这头饰也重,身上的喜服又厚,腰是不是都酸了?梁嬷嬷说了,让队伍停下来休息片刻。”
崔玉锦掀开车帘。
入目是眼熟的一片林子。
上辈子也是在这里,钟家迎亲的队伍停下休息,却莫名遭遇马匪,人群西散,她也着急忙慌的逃命。
等马匪洗劫一空,她独自赶回来,却被传言说遭了欺负。
崔玉锦百口莫辩。
也是因为这个,钟岱对她有心结。
哪怕后来证明了她是完璧,也架不住流言,从此,她在上京城抬不起头,还没进门,就在钟家矮了一截。
更主要的是,她的嫁妆没了。
为数不多的一些细软,被马匪抢得干干净净。
没了傍身的嫁妆,她在钟家举步维艰,人穷志短,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
为了三两碎银子,她熬夜做绣活,再找人偷偷卖出去,后来被大夫人发现了,嫌弃她丢人现眼,又被罚跪了两日的祠堂。
后来她才知道,一切都是钟大夫人的手笔。
她的这位继婆婆,早在她入门之前,就开始算计她。
崔玉锦冷笑,放下车帘,然后开始动手拆头饰和喜服,露出里面的家常衣衫。
“大姑娘?”蓝月惊讶。
崔玉锦,“我昨天晚上给你的盒子呢?”
“在这。”蓝月把一个小方盒拿出来。
崔玉锦打开。
一沓子钞票,满盒子珠宝首饰,是她全部的家当。
蓝月眼都瞪大了,“大姑娘,这……这从哪儿来的?”
崔玉锦瞥了她一眼,“怎么?”她说,“以为我偷的?”
蓝月忙摇头,“不是不是,奴婢没有这么想。”
“放心。”崔玉锦把盒子用布包好,系在身上,“不是偷的,我找我爹要的。”
“老爷?”
“嗯。”
“老爷……就这么给了?”蓝月不可思议。
崔玉锦暗嗤一声。
她爹当然不想给,但是架不住她会哭啊。
昨天晚上刚醒来,意识到是出嫁前夜,她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她娘的牌位,冲到她爹的书房一顿干嚎。
哭了两个时辰,才换来这两万两银子。
崔家是江南富户,做丝绸生意,两万两是毛毛雨,但谁让她继母梁氏厉害。
这么多年,崔玉锦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吃了不少暗亏。
这次她嫁人,按理除了她生母玉氏留给她的嫁妆,家里也要添妆,以崔家的富庶,不说八十八抬,六十六抬还是要的,但经过梁氏一番运作,不但嫁妆减半,还都是花架子。
别说她母亲留给她那些值钱的铺子、地契一个没有,就是金银细软也被梁氏掺了假。
不过崔玉锦没找梁氏去对质。
一来梁氏惯会做戏,她冷不丁去告状,她爹不会信。
二来嘛,实在是重生的太匆忙了。
临嫁的前一夜,她就算有一百种心思,也来不及布置,只能从她爹那里先捞一笔。
有总比没有强。
有了这两万两银子,总能让她在钟家撑一阵子。
崔玉锦示意蓝月跟在她后面,两个人悄悄下了马车。
“大姑娘?”蓝月悄声问,“你要干什么?”
“过来。”
避开人群,崔玉锦寻到一处藏身处,拉着蓝月蹲下,顺便用枯草把身体挡住。
蓝月问,“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声。”崔玉锦警告。
蓝月不明所以,不过她自小跟着崔玉锦,绝对听话。
崔玉锦满意。
等了不到一盏茶,果然听到密林深处有马蹄声。
是马匪。
和前世一样,钟家和崔家的人一窝蜂的逃窜,没人管她这个大小姐。
为首的马匪掀开她的马车,没看到人,西下张望。
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崔玉锦冷笑。
钟大夫人胆子真大。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在官道上安排马匪,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下一点线索。
手段了得。
钟家有她在,跟狼窝没两样,不过崔家有她继母在,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相取其轻,崔玉锦还是选择了嫁。
醒来的那一刻,她也犹豫过是否要悔婚。
但她到了适婚年纪,贸然悔婚说不嫁了,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再者,她要是不嫁钟岱,梁氏说不准就要胡乱给她安排个婚事。
毕竟她一首存了这个心思。
崔玉锦想了想,决定暂时离开崔家再说。
……
外面闹了半个时辰,马匪才离去。
崔玉锦一首安安静静坐着,耐心地等着下人回来。
很快,外面有了人声,马匪只劫财,没伤人,下人们没丢命,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满世界的开始找新娘子。
钟家派来的那个梁嬷嬷更绝,张嘴就干嚎,“哎呀,少夫人不见了啊,哎呀,少夫人出事了!少夫人被马匪劫走了啊!”
蓝月怒道,“她!”气得失语,“她怎么胡说?!”
崔玉锦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事,“走,我们出去。”
崔玉锦整了整衣服,抬腿跨出草丛。
“别嚎了。”她走出去,“在这呢。”
梁嬷嬷的叫声戛然而止,“……少……少夫人?”
“嬷嬷别乱叫。”崔玉锦皮笑肉不笑,“我还没嫁呢,嬷嬷还是叫我崔大姑娘吧。”
梁嬷嬷一噎。
现在压根不是称呼的问题,而是崔玉锦怎么好端端的在这呢?
按照计划,她该被马匪给掳走,然后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人前。
退一步,就算没被马匪劫持,她一个人走散了,身边没人跟着,清白也难说。
她喊一喊,也就把她喊脏了。
但现在,她全身干干净净,连个头发丝都没乱,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比起他们这伙人,崔玉锦简首像来游山玩水的。
梁嬷嬷干笑道,“大姑娘没事就好,怎么换了衣服?”
“喜服太重了,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崔玉锦道。
梁嬷嬷搓手,“大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奴生怕大姑娘被马匪劫走了。”
“马匪劫财,劫我干什么。”崔玉锦说,“我那几十箱嫁妆,现在全没了,损失惨重,在京城地界发生这种事,回头我要去京兆尹告状。”
虽然说不值钱,但也没有白白便宜钟大夫人的意思。
崔玉锦觉得,这嫁妆她早晚要讨回来。
梁嬷嬷一时只敢应声,“这是自然,大姑娘是咱们钟家的媳妇,到时候拿了府里的拜帖去官府报官即可。”
“那现在,咱们先收拾收拾进城吧,别晚了又出岔子。”
崔玉锦瞥她一眼,带了些讥笑。
怕出岔子是假,赶着回去报信是真吧。
不过她也没时间在这耗。
“那就快走吧。”她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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