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岱其实有点生气。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崔玉锦从进门的第一日就事事瞒着他，压根没把他当夫君。
他自认自己做人还算正派，当然，是有点小毛病，比如喜欢喝酒赌博，但经过玉螺坊一事，他收敛许多了。
这个家里，盼着他好的没几个，他以前不觉得，如今也渐渐看明白了。
崔玉锦虽时时呛他，但若说谁是他的可靠之人，只有崔玉锦。
钟岱将她当作唯一信任之人。
但这个唯一信任的人，对他并不坦诚。
钟岱的心情恹恹的，连上课都没了心思，一堂课神游半天，张先生见他明显不在状态，干脆合了书。
“今日到这吧，给二少爷放一日的假。”
钟岱咦一声，“放假？”一脸怀疑。
张先生从开始给他讲课就恨不得把他拴在书房，从来不对他心软，怎么现在好端端的给他放假。
张先生，“我家中有事，要回去一日。”
钟岱热心，“先生家在哪儿？”
“不远，就在章县，离京城一日车程。”
“哦，那先生回去做什么？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先生尽管开口。”
张先生无奈，钟岱这话说的，但凡心眼小的都要怀疑他故意诅咒。
“无事，小女生辰，回去陪她一日。”
钟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转头又想着既然知道了，自然要送个礼，于是去库房搜罗礼物。
他一开库房的门，崔玉锦那里就得了消息。
“你在干什么？”崔玉锦站在门口，面色如霜。
钟岱正在翻柜子，见她过来，忙说，“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找找。”
“找什么？”崔玉锦冷声。
钟岱不明白她这敌意从何而来，说，“找个礼物送人。”
“送人？”崔玉锦鄙夷，“送谁？”
心想最近他没出去，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钟岱，“张先生的女儿生辰，他明日回家一日，我想找个礼物让他带回去，也算一份心意。”
“……”崔玉锦。
她走进库房，把钟岱推开，翻了翻柜子，并没有什么趁手小巧适合女孩子的礼物。
想也是，小巧好携带的东西早被钟岱挥霍一空，也留不到这个时候。
崔玉锦合上了柜子。
“……你生气了？”钟岱说。
崔玉锦转头看他。
钟岱其实刚刚也翻了个遍，没发现合适的礼物，他也是突然意识到，偌大的库房，里面的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竟然己经被他败了个干净。
他毫无感觉。
之前十几年，这库房金碧辉煌，说是金子做的也不为过，他缺什么少什么，开了门一拿，信手拈来。
至于是否对不起方令茹，正如大夫人所言，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自然是他的。
天底下除了他，再无一人有资格用，所以他有什么错。
可崔玉锦进了门。
她对方氏的用心比他这个亲儿子都多，那时他才意识到，为人子这方面，他做的并不好。
“母亲要是知道，会骂我吧。”钟岱语气闷闷的。
“可能己经骂了。”崔玉锦看他一脸不明，笑得冷，“泉下有知，己经把你骂的找不到北了。”
钟岱，“……”
崔玉锦说，“走吧，别翻了，这儿没能送人的礼了。”
说完率先走向门口。
钟岱听话听音，问，“那去哪儿？”
“我嫁妆里面有几件东西，不贵，精致，是余杭的师傅打的，这儿没有，拿来送人正好。”
“那也好，省了我的事。”
崔玉锦，“这礼物我会以我的名义给张先生送去，你不要再过问。”
钟岱，“？”
崔玉锦，“张先生的女儿生辰，你一个外男，送什么礼？除非你别有所图-”
“呸呸呸。”钟岱吓一跳，忙呵止，“你别乱说，我可没有。”
“有也是白想。”崔玉锦不屑，“你这样的，张先生也看不上。”
钟岱一噎。
他本来今日心情就不好，上次的谈话还没缓过来，崔玉锦又这么贬低他，钟岱气不过，“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崔玉锦脚步不停，也没搭话，显然是不言而喻，不需多言。
“好好好好。”钟岱说，“崔玉锦，你别后悔。”
崔玉锦回头看他，钟岱昂着下巴，一脸不忿。
他想，崔玉锦有什么了不起。
是，她是帮他护他，可她不过余杭商贾之女，要不是方令茹，她压根够不到钟家门第。
凭什么嫌弃他。
崔玉锦静默不语，似乎看穿了他这点子小心思，她哂笑。
“你笑什么？”
“我是没什么了不起。”崔玉锦说，“不过比你了不起一点，至少我没有被人算计半生，还把人当亲人，也没有输光了亡母的嫁妆，被人暗地里嗤笑不孝。”
“钟岱，我不欠你，你心里不平，有怨，委屈……怎么都好，可你要明白，你怎么样，都不是我造成的。”
“要怪，就怪你为什么生在这个家，自己偏偏又不争气。”
崔玉锦说完就走，浑然不管给钟岱打击成了什么鬼样子。
蓝月和紫鹃对视一眼，都觉得崔玉锦这话说重了。
蓝月更是偷偷回头看了好几次，见钟岱一首站着不动，回了房，寻了个机会，跟崔玉锦说，不该那样说姑爷。
“姑爷都快伤心死了。”
“他要真伤心，说明还有心。”否则无心的人，也不懂什么是伤心。
“姑娘是故意的？”蓝月恍然大悟，“姑娘是故意刺激姑爷，让姑爷明辨是非的？”
“……”崔玉锦无语。
她没那个心，她纯纯是小日子要来了，心情不佳，拿钟岱撒气。
不过她懒得解释了。
倒是钟岱，被崔玉锦一番话气得离家出走，到外面找乐子了。
平安说，钟岱去了玉螺坊。
“少爷说，他没带钱，到时候还要少夫人去赎他。”
崔玉锦正在梳头，闻言摔了梳子，骂，“滚！”
平安麻溜滚了。
他就知道这差事惹人嫌，但少爷偏偏小孩子心性，自己生气还不够，还要给二少夫人添堵。
而且，为了怕自己惹的祸还不够，少爷还约了以前的朋友。
别的倒还好，但涂玉峤涂公子是个祸害，少爷跟他一块玩，总是要吃亏。
搞不好最后又要二少夫人来收尾。
想到这个可能，平安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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