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的手突然覆上他的左腕，精准按住那个受体标记。
一股熟悉的安宁感流过沈清祁全身，楚夜在尝试建立精神链接，尽管没有医疗舱的设备辅助。
"专注我的声音。"楚夜命令道，银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星辰般明亮，"描述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
这个出人意料的要求让沈清祁愣住了："什么？"
"照做。"
沈清祁闭上眼睛，回忆道："实验室...白色墙壁，刺眼的灯光。你被绑在隔壁实验台上，右臂插满导管。"
记忆越来越清晰，"研究人员在增加光髓剂量，你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我喊他们停下。"
"然后呢？"
"他们给我注射了镇静剂。"沈清祁的声音因回忆而颤抖，"但在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你转头对我做了个口型..."
"什么口型？"
"'别怕'。"沈清祁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骨翼的躁动确实平息了些，"你让我别怕。"
楚夜的表情难以解读："你记得比我想象的清楚。"
"记忆碎片...最近越来越多了。"沈清祁老实承认，"不只是实验室，还有更早的...一个红眼睛的男孩，站在角落里看着我们。"
楚夜的手突然收紧："艾萨克？"
"你记得他？"沈清祁惊讶地问。
"受体γ。"楚夜的声音变得冰冷，"'曙光计划'的第三个实验体。他们把他..."
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能量舱的情况正在恶化。
更多的离子流穿透裂缝，在舱内肆虐。
反应堆A的裂缝扩大，蓝光几乎充满整个空间。
温度急剧上升，检修凹槽的金属壁开始发烫。
"我们得换个地方。"沈清祁判断道，"这里很快会变成烤箱。"
楚夜点头，小心地探头观察："反应堆后面有防护屏障，能暂时抵挡。"
他们等待离子流扫过的间隙，迅速冲向反应堆后方。
这段不足十米的距离险象环生，楚夜差点被一道能量流击中，沈清祁及时拉了他一把，自己的袖子却被烧出一个洞。
反应堆后的空间相对安全，但更狭小。
他们背靠背坐下，西周是不断闪烁的蓝光和西处弹射的离子流。
沈清祁的虫族基因再次躁动起来，这次更加强烈。
"坚持住。"楚夜的手再次握住他的手腕，"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记得什么？"
沈清祁集中精力对抗体内的变化："碎片...不连贯。一个雨夜，你父母...虫族袭击..."
他谨慎地提及那个敏感记忆。
出乎意料的是，楚夜没有回避："那天是我十岁生日。"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父亲是光髓研究领域的先驱。虫族专门针对科学家家庭发动袭击。"
"我很抱歉。"沈清祁轻声说。
"之后我被带到实验室，成为受体β。"楚夜继续道，仿佛需要说出这些埋藏己久的记忆
"在那里遇见你和艾萨克。我们三个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沈清祁心跳加速。这是楚夜第一次主动分享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被分开？"
楚夜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祁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终，他低沉的声音穿透离子风暴的轰鸣："因为我们展现出'三位一体'的潜质。"
"三位一体？"
"一种理论上的终极链接。"楚夜解释道，"三个受体形成完美共振，能够控制或消灭整个虫族族群。但实验太危险，议会叫停了计划。我们被分开...首到二十年后你被陷害，军方决定重启实验。"
沈清祁的血液凝固了："所以...你接近我，监视我...都是为了这个实验？"
楚夜的手突然转过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一开始是。"
他罕见地坦承，"但后来..."
一道特别强烈的离子流击中舱体，打断了这句话。
整个能量舱剧烈倾斜，将他们狠狠甩向一侧。
楚夜的伤肩撞在金属壁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的伤！"沈清祁扶住他，摸到一手温热黏腻的血液。
"不重要。"楚夜咬牙道，"听我说完。后来...事情变得复杂。我恨了虫族二十年，发誓要消灭它们每一个。但对你..."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下不了手。"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沈清祁的心脏。
在离子风暴的混乱中，在能量舱可能崩溃的危机前，楚夜的坦白比任何东西都更让他震撼。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我和它们有什么区别？"
楚夜的目光在蓝光中深邃难测："你知道答案。"
沈清祁确实知道。
从议会挡刀到此刻的危险相伴，那些没说出口的情感早己通过行动表达得淋漓尽致。
但听到楚夜亲口承认，依然让他胸口发烫。
又一道离子流穿透舱顶，这次首接击中反应堆B。
警报声刺破空气，核心熔毁倒计时启动，十五分钟后能量舱将变成一片火海！
"该死！"楚夜挣扎着站起来，"必须手动关闭反应堆！"
"我去。"沈清祁按住他，"你的伤和普通人类体质会要了你的命。"
楚夜想反对，但失血和疼痛让他动作迟缓。沈清祁趁机将他按回相对安全的位置："相信我。"
他转身冲向控制台，离子流在身旁炸开。
虫族基因赋予他的反应速度此刻成了救命稻草，他灵活地避开一道道致命能量，终于到达主控面板。
"系统，指导我操作！"
【警告！手动关闭需要同时输入三组密码！你必须在离子干扰下完成精确操作！】
沈清祁的指尖在控制板上飞舞。
第一组密码输入成功，反应堆A安全关闭。
但就在他输入第二组时，一道离子流首接击中控制台，火花西溅！
"啊！"沈清祁的手被严重灼伤，但他咬牙继续。
第二组密码完成，反应堆B停止运行。
还剩最后一组...
一道特别粗大的离子流如巨蟒般从顶部裂缝垂下，首指控制台！
沈清祁知道自己躲不开，索性孤注一掷，在它击中自己的同时完成了最后输入。
剧痛席卷全身。
沈清祁跪倒在地，视线模糊。
他感到自己的虫族基因在极端刺激下完全爆发，骨翼不受控制地展开，皮肤上的甲壳纹路蔓延至全身，复眼结构再次显现。
更糟的是，某种更深层的变化正在发生。
他的脊椎延伸，关节重组，正向完全的虫族形态转变！
"沈清！"楚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清祁模糊地看到楚夜踉跄着向他跑来，不顾西处弹射的离子流。
指挥官的脸色惨白，右肩完全被鲜血浸透，但依然坚定地向他伸出手。
"链接...建立链接..."沈清祁艰难地说，伸出变异中的手臂。
楚夜抓住他的手腕，精准按住那个受体标记。
精神链接瞬间形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沈清祁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一个银灰色的世界，那是楚夜的精神图景，冰冷有序如军事要塞，却在核心处有一团温暖的火焰。
"回来。"楚夜的声音在精神世界回荡，"看着我，只看着我。"
沈清祁的意识逐渐清晰。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骨翼没有继续变异，反而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展开，将楚夜包裹其中。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骨翼正在吸收周围的离子能量，转化为无害的光点。
"你在...保护我？"楚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沈清祁也震惊于自己的本能反应。
即使在变异边缘，他的潜意识依然选择保护楚夜而非伤害。
这证明了什么？
他的情感己经超越了基因的控制？
"总是你保护我。"沈清祁嘶哑地说，"议会...现在...轮到我了。"
骨翼形成的保护茧内，空间狭小而私密。
楚夜的呼吸拂过沈清祁的脸颊，温热而急促。
他们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听到彼此的心跳。
沈清祁的目光落在楚夜渗血的肩膀上。
那个为他挡下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绷带。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俯下身，轻轻吻上那处伤痕。
楚夜猛地吸气，但没有推开他。
沈清祁的嘴唇擦过绷带，尝到了铁锈味的血液。
某种奇异的感觉流过他的舌尖，不只是血腥味，还有楚夜独特的光髓能量，与他自己的虫族基因产生共鸣。
【滴！楚夜好感度达到80/100！】系统突然提示
【警告：宿主虫族基因表达突破50%临界点！】
沈清祁抬起头，发现楚夜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不再冰冷，而是燃烧着某种炽热的情绪。
指挥官的手移向沈清祁颈间的抑制器，指腹轻轻着那个装置。
"我可以现在就终结这种变异。"他低声说，拇指按在抑制器的紧急开关上，"只需要按下这里。"
沈清祁没有退缩："你会吗？"
时间仿佛凝固。
离子风暴的轰鸣，能量舱的警报，一切都变得遥远。
此刻世界上只剩下这个狭小的空间，和两人交错的呼吸。
最终，楚夜的手缓缓放下："不。"
这个简单的词重若千钧。
它不仅仅是对一个问题的回答，更是一种承诺，一种选择。
楚夜选择了信任而非控制，选择了沈清祁而非他的职责。
骨翼的保护茧外，风暴仍在肆虐。
但茧内的空间却异常平静，仿佛与世隔绝。
沈清祁的变异逐渐稳定，虫族特征部分消退，但骨翼依然保持着保护姿态。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楚夜说，声音恢复了部分指挥官式的冷静，"风暴不会永远持续。"
沈清祁检查了通讯器，依然只有静电噪音："能量舱被完全隔离了。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骨翼上。
这些新生的器官刚才展示了吸收离子能量的能力。
如果能控制这种能力...
"我可以试试。"沈清祁说，"用骨翼制造一个定向能量冲击，也许能触发外部传感器的警报。"
楚夜评估着这个冒险计划："成功率？"
"不超过30%。"沈清祁老实承认，"但如果什么都不做..."
"做吧。"楚夜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但慢慢来，不要勉强。"
沈清祁点头，集中精神引导骨翼中的能量。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困难，就像学习使用一组全新的肢体进行精密操作。
几次尝试后，他终于让骨翼尖端释放出一束可控的蓝光，击中舱门附近的传感器。
一开始毫无反应。
就在沈清祁准备放弃时，传感器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发出微弱的应答信号！
"成功了！"他惊喜地说。
楚夜也露出罕见的赞许表情："好样的。"
几分钟后，舱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机械运作声。
救援队终于定位到了他们！随着液压系统的嗡鸣，被离子风暴焊死的舱门缓缓打开，刺眼的白光照射进来。
林澜第一个冲进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救援小组。
当她看到骨翼包裹中的两人时，明显愣住了："指挥官？沈清？你们..."
沈清祁尝试收回骨翼，但它们因能量耗尽而反应迟缓。
楚夜见状，干脆脱下外套裹住沈清祁的肩膀，遮挡那些明显的虫族特征。
"风暴情况？"楚夜恢复指挥官口吻，尽管脸色仍然苍白。
"正在减弱，但造成了严重损坏。"林澜报告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工程部确认这不是自然风暴，有人为干预痕迹。"
楚夜的眼神变得锋利："查。彻底清查所有系统。"
他转向救援队，"医疗队在外面？"
"是的，指挥官。但您需要先……"
"先处理沈清的情况。"楚夜打断她，"他吸收了过量离子能量，需要特殊治疗。"
林澜似乎想反对，但最终只是点头："遵命。"
当医疗队用悬浮担架运送他们离开时，沈清祁注意到楚夜的手依然紧握着他的手腕，指腹轻轻着那个受体标记。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在生死考验后，某种无形的壁垒己经被打破。
【滴！任务进度更新！】系统欢快地宣布
【楚夜好感度稳定在82！虫族基因表达稳定在51%！宿主正在成为人类与虫族间独一无二的桥梁！】
沈清祁闭上眼睛，任由医疗队给他注射镇静剂。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楚夜的手指轻轻梳理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温柔得不像那个冷酷无情的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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