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烟一路小跑而来,突然在马车前刹住了脚步。几道目光齐刷刷投来,车夫、侍卫、所有人都己整装待发,独独在等她一个。
“对不住,对不住,起晚了那么一点点。”苏烟双手合十,笑得毫无负担,声音清脆如檐下风铃。她刚抬脚要踏上那架宽大厚重的王府马车,一声急切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小姐,等等老奴。”奶娘也是一路小跑,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
苏烟心头一热,迅速转身,几步迎上去,双手稳稳扶住奶娘的手臂:“奶娘。”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亲昵的娇嗔,“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歇着。”
奶娘的手急切地反握住苏烟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小姐,北境苦寒路远,老奴实在放心不下,让老奴跟着去吧。”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忧虑。
“哎呀,奶娘,”苏烟放软了语调,轻轻拍着奶娘的手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你看你这年纪,这一路奔波,骨头都要颠散架了。我这是跟着王爷出使北境,是堂堂正正的使者家属,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你呀,就把心安安稳稳放肚子里吧。” 苏烟顿了顿,眼珠灵动地一转,声音故意扬高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再说了,有咱们辰王殿下在呢,他还能让我少一根头发不成?”
话音未落,苏烟猛地转身,一手刷地掀开了马车侧边那厚重的锦帘。车厢内光线略暗,慕容辰端坐其中,一身墨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如玉石雕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他深邃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苏烟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上。
苏烟对着那张冰雕似的俊脸,拼命地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动得飞快,几乎要带起一阵小风。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快配合,快说话,不然奶娘真要跟着去了。
车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唯有车辕上骏马不耐地刨着蹄子,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就在奶娘眼中的忧虑几乎要溢出来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清晰地自车厢内传出:“本王的王妃,自当由本王亲自护佑周全。”
这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命令感,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奶娘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在苏烟脸上扫射片刻,最终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叮嘱:“小姐,千万保重。”
“知道啦奶娘,你也要好好的。”苏烟用力地挥动着手臂,笑容明艳如破开晨雾的朝阳。
她利落地转身,身影轻盈地没入那方昏暗的车厢之中。沉重的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车夫驱赶马车,鞭梢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炸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骨碌碌的滚动声,载着辰王府的徽记,缓缓驶向北方迷蒙的地平线。奶娘的身影在王府门前越来越小,最终化为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点。
车轮碾过官道,规律的颠簸像是某种单调的摇篮曲。苏烟毫无形象地把自己摊开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车座上,长长地呼出一大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胸中的所有浊气都吐尽。
“呼,还是外面的空气自由啊,又甜又香。”她喟叹着,闭着眼,贪婪地嗅着从车帘缝隙里顽强钻进来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清冽气息的风。
对面,一首闭目养神的慕容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他微微侧首,视线落在苏烟那副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慵懒姿态上,薄唇轻启,声音如同初融的雪水,清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哦?我倒不知,那西西方方的辰王府,几时成了囚笼,竟能扼住王妃自由的咽喉?”
慕容辰顿了顿,尾音微妙地挑起,“况且,一个能在月黑风高夜,身手矫健翻越王府高墙的人,说这话,似乎...欠缺些底气?”
苏烟连眼皮都懒得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半躺得更舒服些,像一只在暖阳下摊开肚皮的猫。
她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无奈:“王爷口中的自由,不过是圈在王府琉璃瓦下的自在,那不是我想要的。” 她半眯着眼,仿佛在描绘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想要的自由啊,是‘自己的舵自己掌’,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凭心意,无人能拘。”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疏离和笃定,目光似乎穿透了晃动的车壁,投向某个遥远而不可及的所在。
“不过嘛,”她语气一转,重新变得轻快起来,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好在这种戴着镣铐跳舞的日子,快到头啦。数着指头算,距离咱们契约到期,还差...”她当真煞有介事地掰起手指头,无声地数了起来。
慕容辰的目光骤然一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苏烟那张写满轻松和期待的脸庞。那“契约”二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焦躁,悄然弥漫开来。
他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眼前晃动,仿佛在倒数着离开他的时间。不行,慕容辰的指尖在宽大的袍袖下微微蜷缩了一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和盘算在冷静的思绪里飞快滋生和蔓延。他必须还要做点什么,在她数完那些日子之前。
这份潜藏于心的念头,很快便在北境漫长而枯燥的旅途中,转化成了具体而微的行动。
每到一处城镇驿站投宿,苏烟总能听到慕容辰用他那副万年不变的和毫无波澜的声调,向掌柜抛出那句几乎成了定式的说辞:“上房一间,余下人等,自行安排。”
起初苏烟还能忍,只当是显示排场大,随从侍卫浩浩荡荡,房间紧张也是有的。可当第三家、第西家、第五家客栈,甚至是在一个明显客流稀少的小镇旅店里,慕容辰依旧面不改色地重复着“随从太多,房间紧张”的借口时,苏烟彻底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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