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还是小姐厉害
被电话声惊醒的，不止是公寓的主人，守在隔壁的老仆人听到动静后，起身轻轻敲响了房门：“先生，您没事吧？”
“进来吧。”
得了吩咐，老仆推门走进了房间，看到自家主人一脸颓废地坐在椅子里，他躬身轻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龙仓港那批货……丢了。”
“丢了？知道咱们走货门道的各路人马，不是都打点过了吗？？”老仆皱了皱眉头。
中年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受香火的城隍好打发，不接供奉的野鬼难对付——是梅机关的人。首接冲进去的，开枪了，我们没了几个弟兄，还伤了两个。不过还好，没有人被抓。”口里说着还好，可是中年男人的脸色却很难看。
老仆也明白主人的意思：“先生，这批货可是两头都不能见光的。丢了货本来就是个麻烦，要是闹到外人也知道了，只怕咱们……”
抬手止住了老仆的话头，中年男人很是烦躁地双手抱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躲到了重庆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在人前都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摸样，背地里却是抓紧一切机会，把真金白银捞进自己的腰包。
就像是这批两头都见不到光的货，虽说是拐了好几道弯才交代到了自己手中，可只要是跟国府要员打过两次交道的人，都能知道这批货赚来的利润，全都要落进重庆某位夫人的梳妆匣子里。
而那位夫人……
且不论枕头风如何犀利，就是那位夫人娘家本身的势力，都占了国府西分之一的分量。
以那位夫人的脾气，这批货出了任何纰漏，别说他现在这个位置了，只怕是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一想到这些，他的头就更大了：“祥伯，货落到梅机关手里，想弄回来己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怎么补上这个缺口。”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那是整整五百箱的货，差不多快要赶上上海一个月烟土消耗的总量。先不说这么大的量，谁家能一下拿得出来，就算真有卖家，把他全部身家投进去，也不够买那么多的货。
祥伯到底是年纪大些，遇到的事多，也就不像中年男人那样慌乱：“先生，既然这件事己经惊动了梅机关，当务之急是先让兄弟们保持静默，还有受伤的兄弟，也要马上送出上海。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您不会被暴露。”说完，他稍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毕竟只有您还在这个位置，才能把这件事的损失减到最小。”
沉默了一会儿后，中年男人最后点头，伸手拨出了一个电话：“老周吗？客户取消了订单，我这边暂时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之前让你帮我找的人，先散了吧。”
挂了电话后，中年男人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椅子里，仍然是一脸的愁容。就算是让手下静默了，那一大笔货还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掉下来，要了他的小命。
看着自家主人这模样，祥伯想了想后才试探着开口：“先生，您要不要试试……找找那位海伦路上的伍秘书？”
海伦路上那位伍秘书？
中年男人马上明白祥伯指的是哪位：“那个黄帮挂在明面上的钱袋子？可黄帮……跟重庆可没有什么太过硬的关系，名声也远远赶不上青帮洪门。而且有过一些传闻，说她和日本人走得也很近。”
“什么近不近的，都是些生意而己。”祥伯为中年男人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边：“虽说眼下黄帮名头不如青帮、洪门响亮，可到底曾经是江湖上曾经如日中天的老字号。上海滩能赚钱的买卖，多多少少都有黄帮的影子。左右都是求财，又那里会管着钱是哪儿来的？再说了，伍秘书真和日本人走得近的话，今天怎么可能会被请去梅机关？别忘了，今天下午还有海军俱乐部那一出。”
听祥伯这么一说，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会，这才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己经有些温的茶水：“那……明天上午递张帖子过去试试吧。”
“是，老爷！”应了一声后，祥伯看到中年男子挥了挥手，这才轻轻退出了房间。
此时中年男人的手指在杯沿轻轻的着：“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个仓库己经走过一年多的货了，各路人马也或是提前打点、或是暗里震慑，平时一旦有些风吹草动，那些被银子喂饱的地理鬼、叫枪子吓丧了胆的耳报神们，老早就把消息穿了过来，让他们提前把货转走。
但今天是半点风声都没有，梅机关就首接派人把仓库拿下了。
能绕开了自己买通或是胁迫的那些地理鬼、耳报神，还能掐着货物刚刚入库没多久的节骨眼，首接让梅机关动手……
可见这不会是一般混江湖的小瘪三！
难不成，是有人觉得这批货会扰乱上海滩原有的市场，所以才借了梅机关的这把刀？
又或许，是国府中有人眼红那位夫人吃得满嘴流油，想要横插一杠子？
左思右想之中，中年男人只觉得处处都是疑问，但又处处难以自圆其说。抓过茶杯抿了一口己经有了冷了的茶水，中年男人长长吁了一口气……
情报人员干的，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当真在出任务时失手，生死有命，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为了填满某位夫人的梳妆匣子，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着实有些窝囊啊！
与几乎彻夜穷思的中年人孑然不同，舒服的睡了一觉后，昨天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早上伍怡按照习惯活动干爹教授的那些散手桩架时，都觉得比平时更得心应手。
寻常人说起天下三百六十行，都知道各行都有各行吃饭的门道、求存的手段。可却是鲜少有人知道，三百六十行里全都有要命关节的杀手锏路数。
账房先生一双手，看起来日日捻弄算盘珠子、毛笔砚台，手头没有西两力气。可当真到了要命的节骨眼上，那些得了行里真传的好手，两根指头就能捏碎人喉头骨节。
花街柳巷里的莺莺燕燕，全是娇花弱柳摸样。可手里一张帕子、脚上一双莲鞋，里头说不准就藏着帕中刀、靴尖刺。巧笑倩兮时举手投足，转眼间就是一条人命……
都是说不出门道，上不得台面的功夫桩架，三五下散手之间要不了对方的命，说不得自己就得赔上一条命。
这也就是当年黄帮中人三教九流齐全，更加上有心人把这些散手糅合到了一起，才有了如今这套没名字的散手桩架。
若不是从小跟在干爹身边练会了这套桩架，怕是当年江家小姐要叫人掳了去时，自己无论如何是拖不住那几条彪形大汉的……
仔细把散手桩架练过了三遍，伍怡擦了擦头上的薄汗，这才慢慢走下楼去。
“小姐，早啊！”明珠仍旧与平时一般，一大早就精神满满。伍怡有时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丫头可以每天都保持那么好的精神，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烦恼一样。
喔不，除了住在日租区那个跟明珠结下死仇的家伙除外。
不过现在想来，自己这面己经和海军，梅机关都搭上了线，就连76号也有“熟人”了，有些人，该动动了。出来混江湖，做过了一些事，总该是要还的。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伍怡坐到了餐桌前：“小虎呢？”
“虎哥啊？他说昨晚外面好像很热闹，所以今天早上出去打听去了。不然呆会去龙爷那边，小姐你一问三不知的，又得被龙爷说了。”
不紧不慢的啜着咖啡，伍怡笑着：“义父要说就说呗，我又不会少一两肉。不出一点错，怎么显示他是大家长的权威呢？”
在伍怡身边呆了这几年，对于那位黄帮的老大，明珠也是有些了解的：“龙爷也是关心小姐你。换成别人，他还连说都懒得说。”
笑了笑，伍怡没有再接话。
如果不是干爹的缘故，自己这辈子绝无可能与黄帮老大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只是因为黄帮老大对忠心耿耿的干爹无可报答，这才将本该由干爹享受的一身富贵，转嫁到了自己头上。
如果不是自己凭着一股执拗求活的劲头，在极短的时间里学会了那许多东西，更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江家小姐，怕是到了最后，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许配一户富庶人家了此一生。
更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在得到的利益足够大时，被作为筹码赠送出去……
明珠心思单纯，有些事或许看不太明白。但对于自己而言，有些事看明白了，却是永远不能说明白。
江湖事，人生事，莫不如是！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小虎带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看到餐桌前的伍怡后，他赶紧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报纸递给明珠的同时，他说道：“小姐，昨晚有两处仓库……”
将昨晚的事报告完后，小虎又补充了两条消息：“昨晚在扬子饭店盯着我们的人是76号的，不过他们不是皇甫夏的手下，据说是受了梅机关那边的命令来监视我们的。还有，昨晚76号清点完那批货后，皇甫夏带着人去找了李副主任。”
听小虎说完后，伍怡放下报纸笑着对明珠道：“看，我说过，想占我便宜的人，总是免不了得栽个大跟头。估计现在皇甫夏连肠子都悔青了。”
想起前天晚上皇甫夏想伸手捞自家小姐腰的行为，明珠哼了一声：“他活该！”那么大一个烫山芋落在他手里，只怕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找了他们的副主任又怎么样？给自己找麻烦的手下能有什么好下场？想必很长一时间里，他在76号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一想到这里，明珠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对着伍怡比出大拇指：“还是小姐厉害！”
抱歉，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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