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子时未到。
子水镇,镇子口。
林逸带着阿北和黎小九匆匆赶到了镇口,看着牌坊上子水镇几个大字,林逸收了身上的鹑鸟补服,又交代阿北和黎小九将身上的官服化作寻常服饰后,这才带着两人走进了子水镇。
此时正值夜间,街道幽静,几无行人。
三人顺着街道一路向前,约莫走了半刻,忽然在一座高门大户的宅院前停下脚步。
宅院中灯火通明,只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
伴随着手鼓的声响,还不时传出阵阵语速极快的低吟。
林逸在宅院门前站定,目光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宅院,不禁面露犹疑。
这宅子里好重的怨气!
“师兄,这宅子里不对劲,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阿北同样也看到了宅院里汇聚不散的怨气,稍作斟酌后,开口对林逸问道。
林逸闻言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对,走,咱们进去瞧瞧。”
三人入了宅院大门一路通行,首到走到了宅院中的院子里,这才看清,原来从宅院外看到的人影绰绰,竟是一群人站在院子中看热闹。
林逸三人躲在人群之后,也将目光投向了院中。
院中摆有一张大大的供桌,桌上供奉着的并非三清像,而是三个由陶瓷烧制、端坐瓷椅的小人。
而供桌旁,还站着一个身着布条狩衣、头戴羽毛配饰,脸上涂有暗色油彩的人。
“请金丝匾!”
“挂万马红锣!”
随着供桌旁那人朗气开声。
位于供桌之后房屋的檐梁之上,两个宅院里的下人顿时将两个用镂雕制作的灯笼挂上,点燃泛着昏黄之色的烛光。
而两个灯笼之间,还挂上了红花红绸,红绸顺着两侧的檐柱,顺势垂下。
“开仙堂!”
“传供!”
立于供桌旁的人再度开声,而早己候在院中的下人,随着这人念唱的贡名,一一将手中早己准备好的贡品摆放于那三座瓷人像座下的供桌上。
“红梁细水九杯!”
“清茶大碗三盏!”
早己候在一旁的下人抬着茶壶与酒壶,于那神像之下倒上三盏清茶、九杯酒水。
见酒水倒好,那立于供桌旁的声音又响,下人们将准备好的贡品依次奉上:
“歪脖子凤凰滚地雷,飘扬子挑龙雪花飘!”
下人们依声端上烧鸡、鸡蛋,饺子、面条、馒头。
“黄圆圆黄元宝,蟠桃会上千岁桃!”
这次是端上的是橘子、香蕉和桃子。
“地龙首,水龙身,西海龙宫弯弯腰!”
的猪头摆置供桌正中,两侧还分别摆上了鲤鱼和大虾。
贡品上完,一旁唱贡的人这时便开声收了尾:“请得真仙堂上坐,除得妖邪——”
“保安良!”
此时的院中摆了一把椅子,而椅子上坐着一个脑袋低垂、西肢拉耷的白衣年轻人。
而这白衣青年正对面,则席地坐着一个同穿狩衣,闭目养神的老者。
随着唱贡收尾,供桌之前站着的,穿着布条狩衣,头戴鸟羽配饰,脸上用油彩画着暗妆的两队怪人,突然敲起了手中的手鼓。
手鼓响了三通后,这两队身着狩衣的怪人,围着这院中的年轻人和老者,开始又唱又跳。
林逸三人立于围观的人群之后,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院中。
院中的人跳起了奇怪的舞,口中响起了语调奇异的吟唱声:
“叫拉马哪个神应声,拦住马头问国号~~,手扶安桥探我家乡,问我家里家到有,问我山敞有地名~~~”
“高山点灯明头亮,大海栽花有根横~~”
“哪个往南讲哪个往南说,正南方哪个丙丁火哪个火丙丁啊~~,火字翻身扎根横啊~~~”
“家住南地南府南洋城啊~~啊~~”
“五台高山练道行,山前道有朝阳洞,山后道有背阴亭,山东道有放马场,山西道有饮马亭~~~”
“朝阳洞前挂过扁,背阴亭里练过兵啊~~~”
院中的两队怪人边跳边唱,语调怪异,神似梵音。
“师兄,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看着院中,阿北凑在林逸耳边好奇的问道。
林逸皱眉看着院中,又看了看供桌前盘腿而坐,同样身着狩衣闭目养神的老头,想了想回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群人应该就是北方的萨满。”
“萨满?”阿北看着院中的怪人再度开口。
林逸见阿北语气疑惑,开口解释道:“萨满,也就是北方人常说跳大神的。”
阿北听到林逸的解释,这下子懂了。
站在阿北身边的黎小九指着那盘坐的老头和老头对面椅子上坐的白衣青年,却是突然开口道:“大人,那椅子上坐着穿白衣服的人,身上好像有东西。”
林逸和阿北听后,也将目光投向了那白衣青年。
细看之下,林逸突然笑道:“有意思,这穿白衣服的身上,居然附着只狐狸。”
而就在这时,院中唱跳的萨满们,却是动作忽的一静,口中唱着的语调也同时停了下来。
席地而坐的老者忽的将眼睛睁开,看向了对面那坐在椅子上不断抽搐着的白衣青年。
一位本是于院中唱跳的萨满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后,走到供桌旁,用火折子将挂在细竹竿上的盘香点燃,又在这青年坐着的椅子周围点上了一圈白烛。
白烛燃起暗黄色的火焰,在青年周围随风晃动。
坐在椅子上的白衣青年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慢慢的,竟然从椅子上飘了起来,空悬在了椅子上方。
院中围观的民众见此离奇的一幕,稍显骚乱,而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悬于椅子上的青年,嘴中发出惊呼:“真……真起来了?”
院中的萨满对于周围人群的惊呼声并未理会,只见那本是锤头悬于椅子上的青年在阵阵抽搐中将脑袋慢慢抬起,两只眼睛周围,布满了如蛛网般的黑纹。
看着对面席地而坐的老者,青年口中响起一阵怪笑,紧接着传出一道声音阴柔的女声。
“嘻嘻嘻~~”
“是谁?”
“是谁在叫姑奶奶呢?”
席地而坐的老者身形未动,注视着面前悬于空中,姿势怪异的青年,神色平淡的开口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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