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这边,王夫人、李纨、宝钗等人搀着贾母等在廊下。黛玉披着大红羽缎面白狐皮里斗篷,迎春披着宝蓝色曲水纹织金缎斗篷,分别被邢夫人和尤氏拉着进到院内。贾母一见忙迎上去,抱着黛玉哭道:“我可怜的玉儿啊,幸好你还活着!不然将来我去到地府,都无颜面再见你的父母了……”
黛玉也扑在贾母怀中,哭道:“是玉儿不孝,让老太太担心了。”
“是外祖母对不起你才是……让几个丫头下人送你回去,全是你几个舅母嫂子没成算。”贾母流泪道,“我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想着把你的事托付给他们办,谁知竟办成这副样子,竟委屈了我的玉儿。幸而如今你己回来,外祖母必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贾母又见到黛玉身后面色憔悴的迎春,忙将她也搂进怀中,哭道:“迎春二丫头也受苦了!你们便都瞒着我吧,连我孙女在夫家受苦都不让我知晓。幸好如今玉儿聪慧将她接了出来,不然便是被人欺到贾府头上,你们又有何脸面?”说着又瞪向邢、王二位夫人,“我将贾府交给你们打理,你们便是这样回报我的?”
邢、王二人连忙低头认错:“是儿媳妇无能,没有照顾好林丫头和二丫头。”
几人相携进入内堂,又说会儿话,黛玉问道:“怎么不见凤姐姐和惜春妹妹?”
贾母叹道:“你凤姐姐病了,不然她若知道你回来,定是要亲自去接你的。至于你惜春妹妹,哎……”
尤氏脸上讪讪,李纨只得道:“西姑娘不知为何铁了心要出家,我们苦拦不住,如今正跟着妙玉在拢翠庵带发修行呢。林妹妹你回来了正好劝劝她。”
黛玉闻言,忽然忆起梦中见到的书册中,其中有一幅画的便是美人在古庙中独坐看经,判词是“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难道这写的便是惜春?黛玉虽不忍见惜春青灯古佛终老一生,但终究与性命无碍,也好过在尘世中流离失所,如此想着稍微安心,便说道:“待会儿我去找她们说说话。”
贾母又道:“你们的院子己久不住人了,今日便先跟我睡吧。明日我再让人将院子给你们收拾出来。”
黛玉忙道:“外祖母身体才好些,玉儿怎么好打扰外祖母休息。前几日我己命管家将林家在京城的一处别院收拾出来了,玉儿想去那里看看。”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姑娘家,怎可让你一人住在外面,若被外人知晓,不知怎么编排咱们呢!”贾母一脸不赞同道。
“外祖母,那是母亲陪嫁的宅子。玉儿想母亲了,也许住到那处,还能再梦见母亲也不一定。”黛玉拭泪道,“若是外祖母不同意,那玉儿也不便劳烦舅母们安排人收拾院子,还是仍回北静太妃那里借住罢。”
贾母最疼唯一的女儿贾敏,见黛玉如此说,便只得应下道:“可是你一人去住,叫我如何放心?”
“外祖母若是担心,不如让迎春姐姐陪玉儿一同过去住段日子,顺便帮她散散心也是好的。”黛玉道。
贾母犹豫道:“让迎春过去同你一起住……”
迎春忙跪下求道:“老太太,我愿意跟林妹妹一同出去住,求您便允了吧。”
贾母道:“可是你毕竟己嫁为孙家妇,按理是在家待几日,便该回去了。若跟林丫头出去住了,一来于理不合,二来若孙家人上门要人也不好听啊。”
迎春一听还要回去,瑟缩着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红痕哭道:“老太太,那孙绍祖简首不是人,整日对我非打即骂。我身边的丫鬟仆妇都被他祸害了一遍,我若再回去,怕是没命再见您了!”
贾母见了,不由老泪纵横,怒道:“快去把大老爷、二老爷请来!我贾府的女儿在外面被人这般欺负,竟无一个男人可以为她做主吗……”正说着,突然心口一痛,皱眉捂胸。鸳鸯琥珀忙上前揉背喂药,黛玉也在一旁为贾母顺气,众人忙扶贾母进房休息不提。
半晌鸳鸯悄悄扯了黛玉和迎春衣袖来至门外,轻声道:“二位姑娘有所不知,自林姑娘被传病故后,老太太的身体便不行了。故如今家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敢叫她老人家知道,就怕她受不住打击。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一时顾及不到二位姑娘,请二位姑娘千万别怪她!”
黛玉二人忙道不会,迎春面含愧色道:“都是我的不是,不该给老太太说这些的。”
黛玉安慰道:“你并不知情,与你无关的。何况物不平则鸣,你既受苦,便应该为自己发声,千万别往心里去。”
“可是如今这样,恐怕贾府再无人能为我做主了。”迎春拭泪道,“也许我不该回来的。”
黛玉道:“你先跟我回去住吧。我帮大舅舅先把钱还了,想必那孙绍祖也不能再拿捏你了,然后我再想办法……”
“不行的!这么大一笔银子,怎么能由你来出呢?你孤身一人,还是多留些银子傍身要紧。”迎春连忙推拒。
“你别担心我,你身体还未恢复,先去休息。我现在去拜见一下二位舅舅,回头再来寻你。”黛玉说着,便随邢夫人去了贾赦住处。
偏巧贾赦不在,说是赴宴去了,黛玉只得向邢夫人行礼告辞。邢夫人拉着她的手说:“外甥女是有福之人,以后可千万别忘了大舅母啊。”
黛玉不解道:“大舅母真是说笑了,黛玉命小福薄,怎会是有福之人?”
“与大舅母还有何可藏着掖着的?北静太妃如此疼爱你,那北静王爷既肯从苏州将你带回来,想必对你也是不错,你有他们做靠山,福气还在后头呢!”邢夫人笑盈盈道。
黛玉叹气道:“大舅母,迎春姐姐有大舅舅和贾府做靠山,如今也过得不十分如意。连至亲之人都靠不住,别人又如何能依靠呢?”
邢夫人撇嘴道:“迎丫头若有你一半的美貌与才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了。我知道你心里想必也觉得我心狠,不管她,可是我从前也不是没教过她,她自己立不起来,总想着忍让认命,谁也帮不了她。”
黛玉道:“大舅母说的是,我知道您是面冷心热,嘴上虽说着嫌弃二姐姐的话,心里却也是疼她的。迎春姐姐同我说过,她心里也是十分敬重您这个母亲。只是她不善言辞,故未能向你表明心意。”
“是吗,迎丫头真会这么想?”邢夫人将信将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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