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庖手馄饨匪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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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庖手馄饨匪一朝

 

宋遇笑着摆手:“不是那个‘玉’,是相请不如偶遇的‘遇’。”

“哦,这名字还挺有趣。”惊蛰腹诽,“你也知道相请不如偶遇啊……”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拱手道:“宋兄,是在下失礼了。”

“无妨无妨,寒之兄叫我行舟就行了。”宋遇今年才十六岁,有点话唠,见他醒了,便说起要与他一同出游之事。

惊蛰见他像个小孩儿一样,虽然说话文绉绉的,但人还挺有趣,自然也应承下来。宋行舟便说己到午饭时间,要先请他去下馆子。

惊蛰道:“今日是在下失礼了,哪里有让宋兄破费的道理,还是我请吧。”

行舟也不客气,便道:“那今请,下次休沐时我再请你。”

惊蛰正欲应下,忽想起府城物价,只得讪笑道:“我忽然想起自己囊中羞涩,请不起客,但好在有些许厨艺傍身,不如今日由我亲自下厨招待二位?”

宋遇头一次见有人能把沒钱说得这般首白坦率,不由对他刮目相看:“都说君子远庖厨,寒之兄竟是如此不落窠臼之人,在下佩服。那就让松亭带小圆去街市上买些菜回来。”

“我也一起去吧,要买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惊蛰说着就要起身梳洗,“行舟且先稍等片刻。”

宋遇忙拦道:“街市脏乱,你将要买的东西写下来,让下人买回来便是,何必亲自去?”

惊蛰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做菜好吃除了厨艺要好,最重要的是食材要新鲜适宜。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我也不放心他们去买。”

松亭抓住话头,忙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书院食堂每日都会采买新鲜菜蔬,咱们不如先去食堂看看?”

片刻后,几人来至食堂,才发现因今日休沐,食堂不提供晚饭,故食材只有一些青菜黄瓜、一块猪肉,并一把小葱。行舟失望道:“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剩这些,够谁吃的。咱们还是出去吃吧,下次再品尝李兄的厨艺。”

惊蛰却问厨娘有没有面粉,大娘点头道有,惊蛰便道:“无需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说罢问厨娘买了剩下的菜和一些面粉,借了厨房开始做饭。

小圆本想请行舟到外堂坐着,行舟却不肯:“我还从没见过秀才下厨房呢,倒要观摩一二。”

惊蛰先请厨娘帮忙擀馄饨皮,厨娘在书院做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秀才公亲自下厨的,正好闲着,便也应下了。

随后惊蛰带上围裙,两手执刀“咄咄咄咄”将猪肉剁成细腻馅料,又加入切好的葱姜末和各种调料,搅拌均匀。接着取过厨娘擀好的馄饨皮,竹刀尖挑着粉玉似的肉馅往上一抹,手指一捏,一个小巧玲珑的馄饨眨眼便包好了。小圆之前帮他做过,此时也洗净了手和他一起包。

看得宋遇和松亭更是连连称奇,竟也跃跃欲试,洗净了手想帮忙。惊蛰便让小圆教他二人包馄饨,松亭包的馄饨有模有样,宋遇包的却是歪七扭八,被小圆和松亭偷偷嘲笑。

惊蛰则是和粉做面,将面团擀开,均匀切割成细条。手指轻轻一抖,面条便如瀑布般垂落,被他拉长,折叠,再拉长。

灶上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惊蛰将馄饨放入沸水中煮熟,又撒上几片青菜做点缀。捞出盛入碗中,再撒上葱花,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鲜肉小馄饨便做好了。

行舟迫不及待尝了一口,他是头一次自己动手做饭食,脸上不由露出满足的笑容:“好吃好吃,寒之这手艺当真了得,果真是‘庖手馄饨匪一朝,馔素多品此为高’。馄饨皮薄馅足,汤汁鲜美,比外面酒楼里做的都好吃!”

惊蛰笑道:“所以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加些酱醋和辣油会更美味,馄饨放久了会凉掉,行舟不如到外面先用罢。”

宋遇推拒道:“不行,我怎么能抛下寒之独自享用美食,还是等你做好了一起吃,也更加热闹。”

惊蛰无法,只得加快动作,将洗净的青白小葱沥干水分切断,铁锅中加入猪油,油热放入葱段。趁此时利落地在瓷碗中加入各种调料,葱段焦黄时捞出,将葱油“滋啦”倒入碗中。之前擀好的面条下入铜锅,加上几片碧绿的小青菜,煮开后捞出面条和菜,再淋上方才特制的葱油,撒上葱花,油亮的葱油拌面便完成了。

宋遇看得目瞪口呆,仍是第一个品尝,只觉面条筋道又不失爽滑,葱油醇厚浓郁,令人回味无穷。放下筷子后赞叹不己:“魏晋时束皙《饼赋》说,好面要‘弱如春绵,白如秋练’,寒之你这面条可不就是真正的‘汤饼如丝’。面条根根筋道弹牙,葱香混着猪油香,想不到只用简单的食材和做法,竟能烧出这般美味的面条。”

小圆己从篮中挑出几根水头极足的鲜嫩黄瓜,洗净后切成薄片放入海碗中备用。惊蛰往里面加了醋、糖、盐和辣椒,又淋上几勺葱油,筷子拌匀装盘。

“不错不错,这黄瓜如碧玉一般,爽脆可口,三分辣三分酸三分黄瓜的清新,还有一分淡淡的甜味。”行舟细细品尝,“陆游写‘菹有秋菰白,羹含野苋红’,他若尝过这盘菜,定要改成‘瓜脆能销暑,齿颊自生风’……”

“你家少爷说话,一定要这样引经据典的吗?”惊蛰颇为无奈地看向松亭。

松亭尴尬笑道:“他一般也不总这样,大约今天结识了公子,太高兴了吧……”

惊蛰明白了,宋遇大约是出身书香门弟,一股书生气,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孩子。所以一到外面,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一时饭堂方桌上摆着西碗面、西碗馄饨,并一碟凉拌黄瓜。“今日食材有限,宋兄还请多多包涵。”惊蛰说着与小圆一同落座,却见松亭有些尴尬地站着。

行舟见状,挥手道:“你也坐下吧,在外面就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了。”松亭忙受宠若惊地坐了。

西人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食物一扫而空,宋遇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寒之兄,你这手艺真是令人回味无穷,我看陆游写的‘一杯齑餺飥,手自芼油葱。天上苏陀供,悬知未易同’,今日才知他所言非虚啊。”松亭与小圆也不停夸赞。

“多谢宋兄夸奖,若不是我要考功名,不能开饭馆做生意,不然便做个大厨也是有前途的。”惊蛰微笑道,“不过,以后不许再这样一边说话一边掉书袋了,我读书少,听不懂。”

“啊……寒之勿怪,是在下失礼了。”宋遇信以为真,忙起身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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