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魔物？”
凛满脸困惑地反问道。
卢卡恩心想，凛会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就连清道夫组织，对魔域森林深处也几乎一无所知。
但他不可能将一切和盘托出。
那秘密关乎世界的根基，远非凡人所能窥探。
“那东西确实存在。”卢卡恩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总之，现在的学院非常危险。”
刚才那只虫子，十有八九是古代魔物的手下。
它甲壳上镌刻的纹路，卢卡恩再熟悉不过了，那图案早已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不过，整件事仍有许多疑点。
‘操控虫群……难道是阿比盖尔？’
卢卡恩暗自思忖。
阿比盖尔，群虫之王。
统御着无穷无尽的虫族大军。
它本身不会施展魔法，但麾下虫群的数量之庞大、肉体之强悍，足以形成毁灭性的灾厄。
在那些精通高阶魔法的古代魔物之中，阿比盖尔仅凭纯粹的肉体力量，就硬生生杀出了一席之地，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可是……阿比盖尔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它的虫群遍布森林，时常能发现其踪迹。
但据卢卡恩所知，在他前世踏足森林深处之前，阿比盖尔早已丧命。
‘难道在这个时间点，它还活着？’
卢卡恩曾从一位关系不错的魔物口中听过阿比盖尔的名字，但对方不爱谈论他者的闲事，因此他得到的情报也相当有限。
只记得那位魔物朋友曾告诫他，阿比盖尔是极其恐怖的存在，是它，让“虫子”这种渺小的生物，被冠上了“灾难”的名号。
‘情报还是太模糊了。’
卢卡恩从未与阿比盖尔正面交锋，不清楚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召唤它。
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但不管怎样，它的手下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现身，就意味着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他想起一句老话：家里若出现一只蟑螂，暗地里就已潜伏着成百上千只。
而阿比盖尔的恐怖，只会比这严重千百倍。
“你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啊。”
卢卡恩猛地回神，这才想起凛还在旁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坐到了他的床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卢卡恩觉得这样正好，微微一笑，开口道：“接个委托吧。”
既然已经和清道夫搭上了线，正是用人之际。
“什么委托？”
“有人正在把极其危险的魔物召唤到学院里。我需要你联系组织的高层，帮我抓住那个人。”
卢卡恩盘算着，费用大概不菲，但不是还有院长嘛。
若不阻止这一切，学院迟早要被夷为平地，到那时，就算倾家荡产，院长也得把这笔钱给凑出来。
然而，凛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去，她摇了摇头。
“最近……我和组织联系不上了。”
“什么？”卢卡恩一愣。
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将所有不安与委屈倾泻而出。
“自从扎巴兰科那件事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系过我。而且，他们委托我暗杀扎巴兰科、收集情报，却刻意隐瞒了他曾是海盗军主心腹这个关键信息！”
卢卡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
她眼神里满是惊恐，像个失去庇护的孩子般无助，身体微微发抖，彻底乱了方寸。
清道夫，几乎毁了这个孩子。
卢卡恩心中涌起一阵刺痛。
他们很可能已经背叛了她，可她却无法割舍掉这个组织，因为那里曾是她的全世界。
但这很奇怪。
在他的记忆中，无论如何，凛的未来都会一直在清道夫活动，直到最后死在他的刀下。
卢卡恩假意思索了片刻，开口安慰道：“暂时联系不上，也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正在和‘斗犬’的人交手之类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扎巴兰科的情报？”凛追问道。
“……或许是想考验你吧。”卢卡恩随口编造。
“考验？”
“考验你独立收集目标情报的能力？”
这本是他信口胡诌，凛听了却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总之，现在是联系不上清道夫了，对吧？”卢卡恩确认道，感觉事情又变得棘手起来。
没想到，凛却摇了摇头，从床边站了起来。
“我接了。”
“什么？”卢卡恩有些意外。
“我也是清道夫的一员。这个委托，我接了。”
凛的语气无比坚定，透着一股决绝。
“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卢卡恩当然希望她能接下委托，眼下的局势万分危急，任何一丝力量都弥足珍贵。
但是，那个能召唤古代魔物的未知敌人太过强大，凛单枪匹马，恐怕凶多吉少。
“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她，此刻脸上竟恢复了一丝神采，仿佛重新找到了目标，“任何行为异常、举止可疑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查清楚。”
“好，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
卢卡恩将委托交给了她。
凛迈开坚定的步伐，利落地翻出窗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节日的第二天。
刚将关乎学院安危的委托交出去，卢卡恩此刻却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倒在地上，头枕在阿尼·杜拉坦的膝盖上。
“我失去了一切。”他用沙哑的声音念出台词。
阿尼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回应：“你还有我。”
两人四目相对。
卢卡恩嘴角微微上扬，缓缓闭上了眼。
“我最渴望的东西，直到最后才来到我身边。”
他闭着眼，看不见阿尼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似乎在轻抚自己的头发。
“没用的家伙。”
她带着一丝哽咽说道。
两人沉默片刻，贝里奥教授略带惋惜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不够，差得远呢。感情没有完全释放出来。”
“是吗……”阿尼显得有些沮丧。
贝里奥教授继续指点：“你有没有喜欢，或者曾经喜欢过的人？试着代入那个人，可能会更容易进入角色。”
“……我明白了。”
“试着想想阿瑞斯嘛。”
卢卡恩压低声音小声嘀咕，确保教授听不见。
阿尼却瞥了他一眼，有些泄气地“嗯”了一声。
平时那个自信满满的阿尼突然变成这样，倒让卢卡恩有些看不懂了。
不管怎样，练习仍在继续，只是进展甚微。
短暂的排练结束后，卢卡恩伸了个懒腰，后背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原来你在这里啊？”
“……”
卢卡恩差点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梅娅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瞪着他，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
“不是说好要去约会的吗？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不是，我被抓来帮阿尼排练了。”
卢卡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直觉告诉他，不解释会出大事。
或许是听出卢卡恩并非故意躲着自己，梅娅的怒气消了些，随即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快走吧。我都计划好了要和你一起做什么了。”
看着笑容灿烂的梅娅，卢卡恩心里一阵发苦，小心翼翼地挣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好吧好吧，本来想整个节日都和你一起过的，今天一天结束也行。不过，今天可要玩得尽兴哦。”
梅娅似乎误会了什么。
卢卡恩本想等节日欢乐的气氛过去后再和她摊牌，但现在看来，必须立刻表明态度。
他不想给她留下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梅娅，我之前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卢卡恩认真地说道。
“……”
梅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我不想给你虚假的希望，让你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是明确的拒绝。
虽然残忍，但如果不这么做，最后受伤更深的只会是梅娅。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感情。但正因为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才不希望你在这里受到更大的伤害。”
卢卡恩觉得，即便他们的关系因此变质，或者仅仅沦为互相利用，这么做也是对的。
然而，梅娅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我之前就说过了，我知道。”
“是的，所以这种事……”
“你知道吗？”
梅娅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开始拆包装。
但和往常不同，那张糖纸在她指尖显得格外顽固，怎么都撕不开。
“这种感情，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无法忍受，是第一次。以前我以为自己喜欢阿瑞斯，但最近看着你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好不容易拆开的糖果，她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捏在指尖，盯着它继续说道：“所以，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在乎你的心情和感受。因为光是处理我自己的感情，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
“但是……”
卢卡恩正想说些什么，梅娅却直接把糖果塞进了他的嘴里。
为了堵住他的话，她甚至还故意转了转糖棒。
“怎么？觉得不舒服？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缠着你，让你很烦？那又怎样，我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
“……”
“所以，走吧，我饿了。”
梅娅再次挽住卢卡恩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卢卡恩最终闭上了嘴，脚步沉重，任由她牵着。
他并非被她说服了。
只是……
在她故作平静的眼眸深处，卢卡恩看到了一颗在光线下微微闪烁的、细小的泪珠。
身体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卢卡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坏蛋。”
她的低语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刺痛人心的酸涩，流淌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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