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丽扑到尤东的怀里，浑身发抖，失声痛哭。
尤东十三岁失亲，在乡间和街头上流浪了好几年，最受不了小姑娘的眼泪和哭声。何况，祁丽的头发上插着一支凤头木簪，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野菊香，让尤东联想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尤娟。
祁丽抬起头，一边哽咽一边泪眼婆娑地说道：“我……我的表姐还……还在柳树林那边……”
尤东回过神来，喊了一句：“还不带我去找？”
两腿发软，祁丽紧紧抱住尤东的腰，喃喃地说：“我们……我的表姐想拦住鬼子，摔到柳林旁边的水沟里了……”
这时，天色己暗，空中飘起了细雨。在医院的东面，有一个长满芦苇的鱼塘，岸边就是柳树林。
远外，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唤：“虎儿！虎儿！你等等娘啊！等等娘啊……”
烟雨朦胧，一个农妇从芦苇丛中，走进了鱼塘里。浑浊的水漫过肩头和头顶，留下一串水泡。
尤东甩开祁丽就向鱼塘跑去，先看到一辆日军的三轮摩托和脱下来的中尉军装，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白衣黄裤的背影。
“花姑娘！花姑娘的干活……”
在柳树林里，手提军刀的日军中尉正在兴致勃勃作弄另一个躲躲闪闪的蓝衣女生，放声怪叫：“跑吗？跑呀！花姑娘好！大大地好！”
“姐！”
跟着跑来的祁丽叫了一声，就摔到了地上。她的表姐看到左手吊在胸前的中国军官竟愣住了，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日本军官回过头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尤东：“你的！什么地干活！”
尤东率先开枪，日本军官身形一闪，子弹击中了柳树。折断的柳树就像一个人倒在地上，那个日本军官己经窜出了几十米，亡命而逃。显然，对方还是一个道行不浅的忍者，精通伊贺流的影遁之术。
“姐！”
祁丽连滚带爬就扑了过去，又被一个无头尸绊倒在地，抓了一把冻凝的血和泥浆。
“你……你……”
祁丽的表姐己经衣不蔽体，湿透的长裤里面轮廓分明。尤东回过头，看到公路上又来了一队鬼子兵。
很快，尤东就把吓傻的祁丽和她的表姐带到摩托车的旁边。眨眼间，尤东换上了鬼子中尉的军装。
“哟西！”
尤东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日语，再一次将祁丽和她的表姐惊得目瞪口呆！
尤东是日本士官学校二十六期步兵科的毕业生，能用流利的日语训斥在公路上疯追的鬼子士兵。
打了一年的窝囊仗，尤东从来没有这样得意过。以他的身手，杀几个落单的鬼子并不难。在战场上，中国军队却完全不是日寇的对手！
“大哥，你也是我们天市人？”
祁丽表姐率先打破沉默，从摩托车的偏斗上望着尤东小心翼翼地问。祁丽立即就说：“我不是给姐说了吗？尤排长答应送我们回天市！”
尤东笑了：“一百公里，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到！”
雨越下越大，只铺了一点碎石的路面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尤东的左肩带伤，根本不能跑长途。刚跑了两三里，尤东又将摩托车开回了空无一人的医院，说了一句：“雨太大，油也不够，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再上路！”
祁丽的表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鬼子军官会不会找过来？”
“现在，我就是鬼子军官！”
听到这句话，祁丽和他的表姐立即就老实了，一左一右扶着尤东找到了一间低矮却相对完整的砖瓦房。
这是医院的停尸房，屋子里面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令人瘆得慌。勉强关上门，这间屋子毕竟可以遮风挡雨。
哇的一声，祁丽的表姐背过身吐了出来，脸上和脖子的西周全是雨水和冷汗。
“姐！”
祁丽连忙给自己的表姐捶背，小声地问：“姐，你怎么啦？”
“没事，我没事……”
祁丽的表姐用虚弱的声音说了一句，又呕出了几大口酸水。扭头看了一眼尤东，勉强地笑了笑：“大哥！我没事！”
在微弱的光线里，尤东看到祁丽表姐的头上也插着一支凤头木簪。
外面，一队鬼子兵也进了医院，在大楼的废墟上升起了两堆篝火。两个捡拾木材的鬼子兵看到了三轮摩托，居然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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