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香界山巅的天香殿却灯火通明。
苏小满坐在香藏阁后殿,面前展开的正是拼合完整的香魂图卷,香纹缓缓流转,如有生命。
她右手执香笔,左手拈香丝,一笔一划将图卷上的术式转录到自己的香记之中,整整一夜,未曾停笔。
沈砚之打着哈欠,从偏殿走出,一看见她还在抄图,头皮都发麻。
“小满姐,你就算要逆魂,也得让人魂留下来等你吧?你把你自己先烧糊了怎么办。”
“闭嘴。”苏小满头也不抬。
“你不懂,这是我娘留下的图,不可能有错。”
“但……”她眉头紧锁,“这术看似周全,却总有一处不协调。”
她指向图卷下方一枚“归引阵”:“你看这个地方,魂香引线必须分三路灌注魂骨,但按图上的香纹排布,只能引两路。”
“强行走第三路,会爆香。”
沈砚之走近一看,也忍不住皱眉:“你确定这不是她抄错?”
“她若抄错,也不会藏得那么死。”苏小满盯着那一节图卷,忽然冷笑,“她是故意的。”
沈砚之惊讶地看向她。
苏小满缓缓道:“这图是母亲留下的,但图上的香纹术式,有一处是假的。”
“是她故意画错,让别人无法复刻。”
“她把真的术式藏在别的地方了。”
沈砚之:“那你怎么知道?”
苏小满抬头,眼神透着一抹得意:“我娘留下的东西,她女儿若是看不出来,还算什么传人?”
她取出香囊,抖出那枚母亲留下的残香佩。
香佩平日无异,但苏小满轻轻将香魂图卷摊在上面,香佩之中顿时泛起淡淡金光,竟与图卷底部的错纹重合。
一束极细的香丝从香佩中飞出,在图卷上自行绘出一段新的香阵。
沈砚之惊道:“这是……补纹?”
“对。”苏小满神情严肃。
“我娘把真的引魂阵藏进香佩,只有拿到图卷之后,佩香才会自行显现。”
“她不信旁人,只信我。”
香阵补全的刹那,整个图卷忽然震动,金色香气如光雾涌出,在两人眼前凝成一道人影。
那是个女子,面容温柔,眉眼与苏小满极似,身上穿着香纹长裙,半虚半实。
苏小满愣住,脱口而出:“娘?”
那女子微微一笑:“你果然找到这一步了。”
“若你能看到我,便说明你己拼全香魂图卷,且能辨真伪。”
“这术我留下,是为将来你若愿重聚香魂之日。”
“若你决定尝试逆魂归骨,必须知晓一事。”
苏小满睁大眼睛,手心沁出汗来。
“你爹——不是被人杀死的。”
“是自愿封魂。”
话音落地,苏小满整个人都僵住。
“你说……什么?”
虚影缓缓点头:“他若不封魂,整个香界会毁。”
“封魂术是他亲手引动,而我,帮他锁住了最后一线魂息。”
“他不是被人害死,是……用自己的魂,挡了一场灭顶之灾。”
苏小满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虚影轻叹:“我若告诉你,你就不会拼图。”
“不会走这一遭,也就不会真正了解香界。”
“而只有你走完这条路,才配得上——解开真相。”
苏小满心头五味杂陈。
她以为自己要为父报仇,却发现父亲是自愿舍命。
她以为母亲被香界追杀,是无辜者,却发现她早在布下逆局。
这一刻,她第一次意识到,香术不仅是术,更是局,是血,是命。
“你若仍想复魂,便用我留下的‘香魂引’。”
“但此术……唯你一人能用。”
“旁人若强施——必死。”
苏小满抬手握住香佩,低声道:“我明白了。”
“我还是要救他。”
“哪怕他自己不想回来。”
她缓缓起身,香魂图卷在她身后浮起,光芒环绕,恍若万魂归心。
沈砚之看她良久,忽然低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爹真的回来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苏小满一顿。
“他是封魂之人,是牺牲者,不是神明。”
“重塑之后,魂不全,记忆缺,或许连你是谁都不认得。”
苏小满垂眸良久,轻轻一笑。
“那又如何?”
“我娘给我命,我爹给我心。”
“就算他只记得我一刻,那一刻——也值得我拼命。”
与此同时,香界北境,百里冰原之下,一处冰封禁地悄然破裂。
一只半腐香手,从冰中缓缓伸出,指尖隐隐萦绕着苏小满香线上的金红之色……
魂,引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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