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焕的嘴角,慢慢向上牵动,却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极其狰狞的弧度。
他左边脸颊上那道陈年旧伤,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
这是他怒到极致的表现。
“是吗?”
周焕站起身,一米八几的个子,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向齐越。
“不光问候了,还说他们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断奶的娃娃’。”
“把二班长气得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齐越,你说,这事儿,有意思吗?”
齐越梗着脖子,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班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你没有?”
周焕的气息己经喷到了他的脸上。
“那你他娘的有本事耍老子玩!”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宿舍嗡嗡作响!
“耍我这个班长!耍你的上级!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操场二十圈!带背囊!”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周焕指着门外,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陈九洲和许家国吓得一哆嗦。
二十圈!还是负重!这跑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两人对视一眼,刚想上前求情。
却看到齐越,非但没有动,反而轻轻摇了摇头。
“班长。”
“我叫你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吗?!”周焕的眼睛己经红了。
“我不去。”
齐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三个字,让整个宿舍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疯了!
齐越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公然抗命?!
周焕也愣住了,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齐越一字一顿,重复道,“我不去跑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让所有人差点吐血的话。
“没心情。”
“没!心!情?!”
周焕怒极反笑,他指着齐越,气得手都在发抖。
“好!好一个没心情!齐越!我告诉你,违抗命令是什么后果,你想清楚了!”
“班长!班长息怒!”
陈九洲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周焕的胳膊。
“他脑子不清醒!他说胡话呢!我们这就把他架出去!”
许家国也连连点头,使劲给齐越使眼色:“对对对!齐越你快给班长道个歉啊!你是不是发烧了!”
然而,齐越根本不理会战友们的疯狂暗示。
他甚至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陈九洲。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向前一步,几乎和周焕脸贴脸。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玩世不恭,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严肃。
“闭嘴。”
他看着周焕,轻轻吐出两个字。
周焕彻底懵了。
整个三班,也彻底懵了。
这己经不是疯了,这是要上天啊!
就在周焕的拳头即将砸在齐越脸上之前,齐越却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他的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班长,我问你,连长是不是要让骆丞滚蛋?”
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冰水,硬生生浇在了周焕的怒火上。
他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
骆丞?
这个名字,让宿舍里紧张到极点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胡说什么?”
周焕的怒气被硬生生打断,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胡说?”
齐越冷笑。
他知道,硬碰硬,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反客为主,先声夺人!
“连长今天找他谈话了,对不对?”
齐越紧紧盯着周焕的眼睛,不给他任何思考和闪躲的机会。
“就因为上次的摸底考核,骆丞的成绩全连垫底,拖了咱们连队的后腿,所以连长就想把他退回去,对不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将矛盾的焦点,瞬间从自己“违抗命令”这件私事。
转移到了“战友即将被淘汰”这件关系到整个班集体荣誉和情感的公事上!
周焕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想发火,却发现自己被齐越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齐越说的,全是真的。
“你一个班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要被赶走了,却无动于衷!”
齐越步步紧逼。
“现在,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跟我耍威风,罚我跑圈?”
“周焕,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周焕的脸上。
他不是没被人骂过,也不是没跟人红过脸。
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被一个自己手底下的新兵蛋子,指着鼻子骂得哑口无言。
那股子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的怒火,被齐越三言两语,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上不下,堵在胸口,烧得他脸皮发烫。
他想反驳。
可怎么反驳?
齐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连长确实找了骆丞,也确实动了要把人退回去的心思。
而他这个班长,除了沉默,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齐越那双锐利得吓人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而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嘲讽和失望。
“我们入伍宣誓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齐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宿舍里每一个人的耳朵。
“是保家卫国!是服从命令!”
“但还有一句!”
齐越猛地提高音量,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是团结战友!是能把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身边任何一个人的信任!”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周焕的胸膛上。
“你做到了吗?”
“周焕!我问你!你做到了吗?!”
“当你的兵,你的兄弟,因为跟不上训练。”
“因为一次考核垫底,就要被部队放弃的时候,你这个当班长的,做了什么?”
“你除了会在这里跟我耍威风,拿纪律压人,你还会干什么?!”
齐越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周焕的心口上。
也砸在了三班所有人的心上。
陈九洲和许家国张着嘴,彻底傻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近乎狂暴的齐越,感觉陌生到了极点。
这……这还是那个整天想着怎么偷懒摸鱼,嬉皮笑脸的齐越吗?
这气势,这压迫感,简首比连长发火时还要吓人!
周焕的嘴唇翕动着,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引以为傲的威严和气势,在齐越狂风暴雨般的逼问下,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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