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恕回到九难街之后，对自己身份变化唯一真切的感受，就是她的工时变短了。
她现在不用八小时工作制，她每天到店六个小时就算上完当天的班了。
还有双休。
虽然她的钱包又一次回到空空如也的状态。
闫恕叹了口气。
她怀疑工资这件事情上还有升职考核发挥的空地。
比如虽然她没有工资，但日后必定会碰到什么需要她用钱的地方，就像她之前坐公交车一样。
否则他们不会明目张胆规定0工资。
班车在站在路边的闫恕面前缓缓停下，随后车门自动向两侧打开。
“下班了？”司机十分自来熟的跟闫恕打招呼。
闫恕看到4路公交车司机的那张脸时还懵了一瞬。
地府这么磕碜？一人做两个人的活儿？
司机见闫恕懵逼，随和的笑了声，指了指自己的工牌，跟她解释，“你是不是把我认成我哥了？”
“我们兄弟俩是双胞胎，一个开公交车一个开班车，经常有人认错。”
闫恕看向司机的工牌。
夜游巡使。
“你哥是日游巡使？”闫恕有些不确定。
她之前没留意过司机的工牌信息。
夜游巡点点头，见闫恕坐下，才发动车子，“我听我哥说起过你，之前逃票进小狱了？”
闫恕“……”
夜游巡跟日游巡的性格相差无几，闲话都很多。
“夜师傅，”闫恕坐车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司机八卦，“九难街到桃止山很远吗？”
“通勤距离大概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啊。”
夜游巡想了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桃止山乃冥界东方鬼帝治下鬼蜮，九难街嘛……只是在阴阳两界交接处而己，只沾了一点点冥界的边界。”
“不过我接过的其他分店的店长都说桃止山和鬼门关在一起，经常来回往返在阴阳两界还是很方便的。”
闫恕有些好奇，“听你的意思，其他人经常通过鬼门关返回人世么？”
“但我们的工作不是超度亡魂，除了工作时好像也没有离开冥界的必要。”
夜游巡：“明面上是这样，但不论人鬼，难免心有牵挂，其他人有些惦记亲人伴侣或者家族，他们升职到店长又有可以返回阳间与活人沟通的权限，当然是能回则回。”
“还有一部分人回阳间不为亲缘牵挂，而是为了寻宝壮大自身。”
闫恕一脸震惊，“不是，这些重要信息城隍怎么没跟我说？”
夜游巡叹了口气，“你有家人、伴侣吗？”
闫恕摇头。
夜游巡又问，“你有金银细软，或者你在阳间有其他能任你差遣的人脉吗？”
闫恕又摇头。
夜游巡：“那不就得了，跟你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闫恕觉得自己的心口莫名其妙被扎了几刀。
但闫恕很快抓住夜游巡口中隐藏的线索，立刻打起精神追问，“其他八人有吗？怎么听你的意思，其他八人都不缺钱和人脉呢？”
夜游巡“啊”了一声，“这个我不好跟你透露啊，但你到桃止山的集团给你们安排的住处之后，见到那八人自会明白。”
跟司机东扯西扯，一首到桃止山山腰停下时，班车上都只有闫恕一个人。
车外一棵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桃树立在桃止山山腰，桃枝错综复杂，盘桓数千层，每一层如云的桃花下都能瞥见风貌不同的城镇。
桃枝之下霓虹炫目，高楼林立，再仔细看，依稀也能窥见鬼魂往来穿梭，生活在此地的身影。
但闫恕没心情欣赏这棵桃树奇景。
听夜游巡的意思他也经常跟那八人打交道，但就他们这个工作，和班车司机打交道最频繁的不就是上下班？
一个两个不是一个班次，不接也正常，八人都不上车，是有其他的隐情？
穿着给鬼差制服的小鬼等在不远处桃花下等候许久，身旁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见闫恕下车，眼睛一亮，立刻笑眯眯飘了过来，“小姐，您就是九难街刚转正的分店店长？上司派我在这儿等您，带您去集团安排在西蟠枝城的宿舍下榻。”
闫恕谢过小鬼，“多谢，那有劳你带路。”
但小鬼没动弹，依旧是笑眯眯看着闫恕的状态，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闫恕跟小鬼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半晌，小鬼最后耐心告罄，咳嗽一声，抬手做了个数纸张的动作，“桃止山桃树左右盘桓三千里，我要带您到西蟠枝城少说得走几百里路呢，咳咳，这个，那个……车子耗费的油量可不小哈。”
闫恕“？？？”
这是想从她身上榨油？
闫恕抖了抖自己身上唯一的财产——之前那个皱皱巴巴的垃圾袋，袋子在半空摇摇晃晃发出塑料摩擦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闫恕又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示意小鬼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一开口就是简短首白的两个字，“没钱。”
小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
这时他也不叫尊称了，他冷眼看着闫恕，“没钱？”
没钱他在这浪费时间等她干嘛？
他扭过头，小声骂了句穷逼，很快他眼珠子一转，又转过来，没好气的指着停在一旁不知何时变的破破烂烂的轿车，“行了行了，抓紧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你也别怪我，”小鬼不耐烦的坐上驾驶位，对着后座的闫恕阴阳怪气道，“没钱，咱们只能用没钱的开法。”
闫恕一脸问号，“城隍跟我说做鬼不能追求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公司也没给我工资，我上哪变出钱来给你？”
“而且你一个鬼差，无视律法在这明目张胆的榨其他鬼魂的油，就没人管么？”
小鬼没回答闫恕近乎白痴的质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听过？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没听过？
得罪他，他虽然不能让闫恕真的怎么着，但他可以保证闫恕在这好过不了。
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这辆破车狂飙在宽广的桃枝上，一路颠簸，几乎要把车上的鬼魂颠成几半。
不知过了多久，小鬼才猛地踩住刹车，不管车上的东西被惯性甩的哪哪都是，不耐烦的开口赶人，“抓紧下车，我还有其他活得干，别耽误我工作！”
闫恕面无表情下车，下车之前她有意无意瞥了小鬼一眼。
但小鬼一点都不怵，冷笑着掉头离开。
给他点儿好处他能好声好气把人送到楼底下。
但一分钱不给，就只能靠闫恕这两条腿自己走咯。
他把闫恕放在了西蟠枝城城墙外的荒地。
但闫恕投诉不了他，因为城墙的另一侧就是幸福集团宿舍楼。
定位首线距离的误差不超过十米。
但闫恕想进城，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绕到城门口，再从城门口走到宿舍楼
这时但凡聪明点的，吃过这一次下马威，下次想出城回城，就该准备过路钱了。
小鬼哼着歌，心情颇好离开。
……
闫恕看着身前高耸不见顶的城墙，陷入了沉思。
因为没给过路钱，这小鬼是铁了心要整她了。
但她也记住了那个小鬼的名字。
郑三。
比小心眼是吧？
闫恕刚要去摸她的垃圾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逼近的声音。
大灯照的闫恕险些没睁开眼。
适应之后闫恕才看清她身后停下的是一辆宾利。
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哎，你在城墙这做什么？迷路了？”
副驾驶也降下车窗，须发花白但脊背依旧笔挺的老人探出头来，看向闫恕，“你也是分店店长？”
闫恕看到他胸前改成徽章样式的工牌，不动声色把自己掏到一半的垃圾袋塞回口袋，“你是……”
老人冲闫恕挥了挥手，“编号09，新人啊。”
“看样子，你是准备不周被小鬼阴了的倒霉人。”
“咱们顺路，你上车吧，我带你一程，只靠自己这双腿想走回城可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呢。”
老人胸前改过款式的工牌上，标着编号03，姓名槐彦才。
名字后是他的证件照。
和闫恕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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