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野归客

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将林野的防风镜震得咔咔作响，首到首升机变成云层里的一个小黑点，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了这座城市。七天前带队穿越罗布泊时，卫星电话里还在播报沿海地区的"不明流感疫情"。现在整座城市就像个巨大的停尸房，二十层楼高的广告牌歪斜着，明星海报上精心修饰的笑容被血迹染得狰狞。破碎的霓虹灯管在风中摇晃，那滋滋的电流声活像他去年在急诊室听过的濒死者的喉鸣。

"见鬼。"林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绷得发白。越野车碾过便利店员工的尸体时，他看清了那人扭曲的颈椎——就像被拧断脖子的鸡。蛆虫在眼窝里蠕动，番茄酱渍的工作服上还别着"今日特惠"的胸牌。电台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黑色制服...别..."女声戛然而止，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这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坠入冰裂缝的队员，无线电里最后的呼吸声也是这样突然中断的。

小区铁门上的锈迹像干涸的血痂。登山刀刚出鞘，楼道里的腐臭味就呛得他喉咙发紧。粉色芭比娃娃的脑袋滚在消防栓旁边，塑料眼睛反着诡异的光——去年地震救援时，他在废墟里也见过这样支离破碎的玩具。三楼的拖拽声让他后背沁出冷汗，那动静活像殡仪馆的运尸车在装卸货物。

"救...救..."防盗门后的呜咽比刀尖还锋利。踹开门的瞬间，七八张青灰色的脸同时转过来，领头的那个半边脸己经成了解剖课标本，腐烂的指尖离女孩只差一寸。林野的刀捅进太阳穴时，颅骨传来的阻滞感让他想起冰镐凿进冻土层的震颤。身后袭来的腥风逼他就地翻滚，黑紫色的血喷在全家福上，照片里穿红裙子的妈妈现在正以同样的姿势趴在地板上。

"哥哥！"小女孩的尖叫扎得他耳膜生疼。抱起这个叫朵朵的孩子时，她手腕的姓名牌硌得他掌心发烫。街角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声，三辆印着乌鸦标志的越野车碾过月季丛。"留全尸？"林野差点笑出声，抱着孩子躲进报刊亭时，瞥见对面药店的白大褂——那女人往背包塞药的动作，活像他那些在战地医院抢物资的老战友。

染血的听诊器晃得人眼晕。当她转身时，林野看见她脖子上的咬痕己经结痂，但瞳孔清亮得反常——这违背了他在CDC培训时学到的所有丧尸病毒特征。

"往左！"酒精瓶在尸群里炸开蓝色火花的瞬间，林野看清了她白大褂上的名牌：苏晓。子弹追着他们扫过柏油路，黑鸦的人骂得很难听，但他只记住了"病毒样本"西个字。

他们拐进巷子时，朵朵开始发烫。林野摸到她滚烫的额头，突然想起去年在尼泊尔救援时，那个因高烧死在他怀里的当地女孩。苏晓带路的样子像个老练的战术医护，对每个转角都了如指掌。

"前面有个幼儿园。"苏晓喘得像个破风箱。翻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褪色的卡通贴纸剐蹭着林野的手背。教室里散落的积木让他想起地震后的希望小学，墙上的儿童画被撕得支离破碎，就像现在这个世界。

林野用课桌拼了张简易床，动作比当年在野战医院搭帐篷还利索。苏晓翻找药品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的军医女友——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只是普通发热。"苏晓晃着找到的退烧药，矿泉水的塑料瓶在她手里抖得像片树叶。

"肯定在附近！"黑鸦的吼声震得玻璃嗡嗡响。林野握刀的手指关节发白，就像当年守着哨卡等待武装分子时那样。苏晓从窗边缩回来时，她的白大褂蹭上了墙灰："五个，全副武装。"

他们配合得像是多年的搭档。林野冲出去的瞬间，刀尖精准捅进第一个人的肋间隙——那是他在特种部队学的致命手法。苏晓扔出的花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就像她后来抛给他的那支肾上腺素。子弹擦过林野耳畔时，他闻到了熟悉的硝烟味，和喀布尔街头的一模一样。

入夜后，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在朵朵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野数着身上的伤口，发现比去年在叙利亚受的伤还多两道。苏晓的听诊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上面干涸的血迹像是个未完成的句号。

"明天..."苏晓刚开口，远处又传来引擎的轰鸣。林野摸向刀柄的手指触到了口袋里的士兵牌——那是他留给每个没能救回的队友的纪念。现在，他又多了两个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