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彻底的死寂，笼罩了黑石城废墟。那足以令空间破碎、修士胆寒的帝王威压己然散去，只留下令人心悸的空茫和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夜修远、夜华、夜嫱三人依旧僵在原地，方才那颠覆认知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神魂深处，震撼得让他们忘记了呼吸和伤痛。司马迅，那个力竭倒下的身影，此刻在他们眼中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恐怖。
就在这时，远处废墟的阴影中，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他们身着夜家核心护卫的玄色劲装，气息沉凝内敛，显然都是化神境的好手。为首一人看着眼前彻底化为齑粉的祭坛、消失无踪的血魂教主，以及空中残留的、令他都感到神魂刺痛的寂灭余韵，再扫过昏迷的司马迅和呆滞的夜修远三人，饶是心志坚毅如他，眼中也不可抑制地掠过一丝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身后不远处，冯轩慢悠悠地从一堵半塌的断墙后踱步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又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正啃得咔哧作响。他瞥了一眼那几名夜家护卫，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司马迅，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说：看吧，我说过的。
“快！救人！”护卫首领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喝一声。几名护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司马迅的伤势，另外几人则奔向夜修远三人。他们动作迅捷而专业，很快便将昏迷的司马迅稳稳抬起，并为夜修远等人简单处理伤势、喂下丹药。整个过程，所有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凝重与惊疑。
冯轩嚼着苹果，不紧不慢地跟在护卫队伍后面，仿佛只是在饭后散步，与这片死寂的修罗场和众人沉重的心情格格不入。
……
几天后，群星圣殿第六分殿，夜家专属的疗伤静室。
浓郁的灵雾弥漫，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司马迅静静地躺在温玉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己趋于平稳。额间那两道淡金色的印记，在灵雾的氤氲下显得愈发神秘。
突然，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瞳孔深处先是掠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沉沉的疲惫和剧痛后的虚弱感占据。他挣扎着想坐起，却发现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每一寸筋骨都残留着撕裂般的痛楚。
“别动！”守在床边的夜修远立刻上前按住他，声音嘶哑。他比几天前憔悴了许多，显然伤势未愈又心事重重，看向司马迅的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关切，但更深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惊惧与探寻。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夜修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司马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枯竭的经脉和几乎感觉不到灵力的空虚感，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死不了。就是……像被掏空了无数次。” 他想起了昏迷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以及那冰冷无情、掌控一切的意志，心猛地一沉。
夜修远紧紧盯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如同梦魇般的问题，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那……那是什么？司马迅！你到底……怎么会拥有那种力量？！”他的眼中充满了后怕和迫切想知道真相的渴望。那屠神灭魔、视众生为蝼蚁的恐怖姿态，那挥手间聚血成海、凝练寂灭之刃的手段……那绝不是他们认识的司马迅！更像是……一尊从九幽深渊苏醒的太古魔帝！
司马迅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迷茫，他缓缓摇头，声音干涩：“我……我不知道。”这是实话。那股力量的爆发完全不受他控制，如同沉睡在他血脉最深处的凶兽被死亡的气息惊醒。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己经不是他了。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冯轩斜倚在门框上，手里依旧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清脆的咀嚼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他看着醒来的司马迅，脸上还是那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
“咔哧……醒了？比我预计的早了点。”冯轩咽下果肉，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看到他这副样子，司马迅胸中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憋屈瞬间爆发！他猛地撑起身子，不顾身体的剧痛，对着冯轩厉声喝问：“冯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对不对？！看着我差点被那邪魔吞噬！看着我被那股……那股力量控制！你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说？！”
司马迅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他想起了冯轩在出发前那句玩味的“有点意思”，以及在战场上那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姿态。
冯轩又咬了一口苹果，慢条斯理地嚼着，面对司马迅的质问，他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一丝“孺子不可教”的无奈笑容：“啧，司马大护法，火气别这么大嘛。我出手？我出手那邪教教主还能死得这么干净利落？或者说，你觉得凭我当时的状态，能挡住那个‘血魂神’吗？”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意：“至于为什么不说？嘿，这叫危机，也是机遇。你不觉得，经此一战，效果立竿见影吗？”
他踱步到床边，俯视着司马迅，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黑石城邪教作乱，血魂神降，声势浩大，结果呢？教主连同其召唤的‘尊神’，被你司马大护法一招打得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西疆，甚至震动整个圣殿乃至人族后方！”冯轩摊了摊手，嘴角的笑意带着冷酷的计算：“一战立威！用最强硬的姿态，告诉所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打圣人血脉的主意？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连能召唤大乘境力量的邪教教主都被你秒了，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轻易招惹你这个煞星？这不比你到处追着邪魔砍杀更省力？这叫一劳永逸！懂吗？”
“你……！”司马迅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冯轩的手指都在发抖。冯轩的逻辑冷酷无情，却偏偏戳中现实。但他愤怒的根源并非冯轩的算计，而是那种力量本身的失控和恐怖！那根本不是他所能掌控的！而且，冯轩明显知道些什么，却选择将他当成诱饵和立威的工具！
“无耻！荒谬！”司马迅怒骂。
冯轩耸耸肩，一脸无辜地啃着苹果，仿佛司马迅骂的是别人。
病房内陷入沉默，只剩下司马迅粗重的喘息声。夜修远看着两人，眉头紧锁，冯轩的话让他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远超他的想象。
司马迅无力地躺回床上，怒火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茫然。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回忆那生死刹那间的每一个细节。
“那股力量……”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并非第一次出现。”
夜修远和冯轩同时看向他。
“在我渡元婴劫时……它就出现过一次。”司马迅的思绪沉入回忆，“那屠仙弑神金煞劫……那审判之力……我当时以为是为了审判我体内的通天剑意或者圣人血脉……”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但现在回想起来……不对！那股审判之力，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排斥！它不是针对我……或者说，不完全是针对我！它在排斥……排斥那股在我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
司马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我当时只感到体内有一股冰冷、狂暴、仿佛要撕裂一切的意志苏醒……就像这次在黑石城一样！那时，是天道降下的金煞劫和审判之力……压制了它！”
他看向夜修远和冯轩，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在那股力量出现的瞬间……我感受到了！这方世界的天道意志！它在厌恶！它在排斥！它想要抹除那股力量的存在！”
司马迅的呼吸变得急促，通天圣人浩瀚传承知识中，无数尘封的、关于天地本源、万族起源的古老信息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一个禁忌般的名词如同惊雷般炸响！
“天道魔气……”司马迅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一种揭开禁忌之秘的沉重，“是天道魔气！独属于天道魔族的本源之力！”
他缓缓坐首身体，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我所知的传承记载……天地初开，洪荒混沌。真正的太古魔族，并非后来那些吸收煞气、怨气而成的后天妖魔……而是由混沌魔神罗睺的思绪残片，融合天地间最原始、最本源的‘逆’与‘乱’之法则演化而生！它们是天道魔族！生来便身负魔道法则，却又能如同先天神圣一般，感悟大道本源……是真正最古老、最恐怖的魔族！”
病房内寂静得可怕，落针可闻。夜修远彻底呆住了，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冯轩也停下了啃苹果的动作，眼神变得深邃难测。
司马迅的脊背一阵发寒，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天道魔气！所以……我渡元婴劫时出现的金煞劫和审判之力……根本不是天道针对我的……那是天道在排斥、在试图抹杀我体内沉睡的……魔族之力！最古老、最本源的魔族之力！”
这个结论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可……可是……为什么？”夜修远的声音干涩无比，充满了难以置信，“为什么你的体内……会有天道魔气？你明明是圣人血脉的传承者啊！”
司马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他靠在床头，眼神失去了焦距，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氤氲的灵雾。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通天圣人的预言、体内沉睡的太古魔帝意志、天道魔气与圣人血脉的诡异共存、那一次次来自天道的审判……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的秘密？他的存在，到底是圣人的继承者，还是……某种更可怕存在的容器？
“司马迅？”夜修远又追问了一句，语气充满了担忧和焦急。
然而，司马迅仿佛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风暴中，眉头紧锁，嘴唇紧抿，脸色变幻不定。任凭夜修远如何呼唤，他都再无回应，只留下满室的寂静和两个同伴心中那沉甸甸、挥之不去的巨大疑云与寒意。冯轩看着沉默中的司马迅，眼神闪烁，最终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啃起了他那似乎永远也吃不完的苹果。
(http://www.wxgxsw.com/book/jea000-4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wxg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