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野在晨光里整理演出录像时,发现画面角落总闪过个熟悉的光斑。放大后才看清是老槐树顶的那棵樱花标本,被孩子们用鱼线吊在最高的枝桠上,阳光穿过时在舞台地板投下细碎的菱形,像谁在乐谱上画了串省略号。林小满突然指着屏幕笑出声:“你看维也纳教授的弓法,居然带着王大爷吹唢呐的颤音。”
穿校服的少女抱着镶好框的照片站在门口,玻璃相框里是她父亲的录音设备和程星野的铜戒指。“社区照相馆的师傅说,这叫‘声音的合影’。”她指着相框边缘的花纹,是用《旧巷》的五线谱缠绕而成,“他还帮我把爸爸手机里的37版录音刻成了CD,说以后能在故事屋循环播放。”窗台的向日葵突然抖落片花瓣,恰好落在CD的反光面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阿依古丽的都塔尔琴弦上多了个新装饰——用沙枣花编的小铃兰,是重庆少年连夜学着编的。“他说要把西域的花和山城的雾缠在一起。”她拨动琴弦时,铃兰轻轻碰撞琴身,发出的声响竟和程母哼唱的童谣调子重合。墙角的邮包堆里突然滚出个羊皮袋,是她爷爷从新疆寄来的,打开后飘出片干枯的骆驼刺,叶脉里还卡着粒向日葵种子。
沈清和抱着摞信封冲进来说:“音乐节的回响从全国各地寄来了!”最厚的那封来自成都火锅店,里面是张沾满牛油渍的合唱谱,厨师们用辣椒油在《风与雨的协奏》旁批注:“加麻加辣版更够味”;另一封贴着长城邮票的信里,夹着片八达岭的红叶,背面用钢笔写着:“我们在烽火台唱了你的歌,回声比任何混响都好听”。
程星野翻到最底下的信封时,指尖突然顿住。牛皮纸信封上盖着芬兰的极光邮戳,里面是张北极圈的地图,赫尔辛基音乐学校的孩子们用荧光笔标出了他们唱歌的轨迹,像道绿色的闪电划破纸面。附信里夹着根驯鹿的绒毛,被小心地粘在《星途无终》的芬兰语歌词旁,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这是极光的颜色,和你们的向日葵很配哦”。
王大爷背着唢呐来送新谱时,蓝布衫上别着枚崭新的徽章——是安哲特意定做的,图案是唢呐和小提琴交叉缠绕。“教授说要把这版《交响诗》刻成黑胶唱片,”老人指着谱子上的批注,“还说要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留个老槐树形状的座位。”程星野突然发现,老人的指甲缝里嵌着些金色粉末,是昨夜修补舞台灯时沾上的金箔。
午后的故事屋挤满了人。白发老奶奶正给孩子们讲那些汇款单背后的故事,讲到山区孩子用玉米杆麦克风唱歌时,穿白大褂的护士突然举起手机:“他们今天又录了新片段!”视频里的扎羊角辫小姑娘站在玉米地中央,手里的矿泉水瓶麦克风上,别着朵从老巷寄去的向日葵干花,歌声比音乐节那天更清亮了。
“地下通道的纸箱满了!”穿雨衣的少年跑进来时,怀里抱着摞新的信物:有癌症患者写的最后段歌词,字迹己经非常潦草却依然坚持写完;有那位曾是哑巴的中年人送的地铁票根集,每张都对应着他们唱过的歌;最特别的是片被泪水浸透的乐谱纸,是位海外留学生寄的,上面用中文写着:“在异国街头唱《故土有根》时,终于懂了什么叫乡愁”。
程星野把这些信物摆进玻璃展柜时,林小满正在墙上钉新的世界地图。他们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注着歌声到达的地方:红色是现场演出过的城市,蓝色是收到录音的角落,黄色是粉丝自发组织合唱的地点。当最后颗图钉按在南极科考站的位置时,整个地图突然亮了起来——沈清和偷偷在图钉里装了荧光粉,关灯后竟拼出片闪烁的星海。
李婶端着刚炸好的糖糕进来时,围裙上的面粉蹭在了地图上。她指着新疆的位置笑:“阿依古丽的爷爷说,要在沙漠里种片向日葵,等花开时就办场沙漠音乐节。”程星野突然注意到,李婶绣的那些乐器鞋垫,被孩子们整齐地摆在展柜最下层,每双鞋垫的针脚里都塞着片薰衣草,是从树洞里新采的。
暮色漫进工作室时,安哲抱着个巨大的木箱从维也纳回来。箱子里是套定制的录音设备,机身刻着老巷的地图,每个旋钮都做成了向日葵的形状。“教授说这叫‘声音的土壤’,”少年指着说明书上的注释,“能把所有歌声都酿成老巷的味道。”程星野按下录音键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阵合唱——是街坊们在老槐树下排练新学的《我们的交响诗》,张大爷的铜勺敲错了节拍,惹得大家笑成片。
深夜整理乐谱时,程星野发现林小满在《我们的交响诗》总谱上画了许多细小的音符,像撒在纸页上的种子。“这些是各地歌声里藏着的密码,”她指着其中个带尾巴的音符,“是芬兰少年约伊克里的颤音,我把它改成了中文的韵脚。”台灯突然闪烁了下,投在谱纸上的光影恰好组成个完整的高音谱号,框住了“故土”与“星海”两个词。
穿校服的少女突然在门口哭了起来。她手里的CD播放器正循环播放着父亲的录音,当放到第37版《旧巷》时,机器突然吐出张字条——是她父亲当年夹在里面的,字迹己经模糊:“等这两个孩子火了,就带闺女来看他们演出”。程星野递给她片新采的樱花标本,说:“现在他正坐在第一排第三个座位,听你唱歌呢。”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所有人都聚集在老槐树下。程星野把各地寄来的声音装进录音设备,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老巷突然变成了座巨大的共鸣箱:芬兰的极光吟唱、新疆的都塔尔、山区的玉米地合唱、维也纳的提琴、重庆的吉他断弦音……所有声音在晨雾里缠绕上升,惊得槐树叶簌簌作响,像在为这场跨越山海的交响伴奏。
林小满把最后片樱花标本挂在枝头时,发现树干上新刻了行字:“歌声是没有国界的经纬”。程星野突然明白,所谓星途,从来不是单向的奔赴,而是无数条声音的河流在故土交汇,又从这里出发,流向更辽阔的远方。就像老巷的青石板路,被千万双脚打磨得发亮,却依然每天迎来新的脚印;就像他们写下的歌,被不同语言翻唱,却始终带着向日葵和薰衣草的芬芳。
朝阳升起时,程星野和林小满坐在工作室门口,看着孩子们把新的种子撒进花坛。阿依古丽的沙枣花、芬兰的驯鹿绒毛、山区的玉米须、维也纳的桦树皮屑……都被埋进同片土壤。程星野翻开林小满的乐谱本,最新一页只画了个向上生长的箭头,旁边写着:“下一站,世界的每个角落”。
老槐树的叶子在晨光里轻轻摇晃,把影子投在他们的吉他上,像行流动的音符。程星野知道,当这些种子发芽时,会带着老巷的基因,在世界各地开出新的花;而那些散落在远方的歌声,终有一天会顺着根系回流,变成滋养这片土地的养分。这大概就是音乐最神奇的地方——能让最远的远方,变成最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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