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最高处的云顶会所，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如同悬在云端的水晶盒子，将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踩在脚下。水晶吊灯倾泻下冰冷而炫目的光芒，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流光溢彩。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醇厚气息和一种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属于金钱与权力的特殊味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穿着高定礼服和手工西装的男女们如同精心描绘的画中人，言笑晏晏，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精心计算过的优雅。
柳如烟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浅米色，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年轻美好的身形。乌黑的长发被造型师挽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颈间一条设计简约却分量十足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冷光。她手里端着一杯浅金色的香槟，微微晃动着，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细响。
她站在人群边缘，靠着一根冰冷的罗马柱，目光平静地扫视着眼前这片流光溢彩的浮华世界。妆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疏离。这副皮囊是新的，昂贵得吓人，像一件刚出土的瓷器，被精心擦拭、修补、供奉起来。但内里那个在油烟里打滚、在污水巷里穿行的柳如烟，似乎并未被这身华服完全覆盖。她站立的姿态，那微微斜睨的眼神，甚至握着香槟杯的随意动作，都与周遭刻意营造的精致格格不入。
“啧，瞧瞧这是谁？”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优越感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穿过轻柔的背景音乐，刺入柳如烟的耳膜。
她眼睫微抬。
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深蓝色的高定西装完美贴合着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奢华的光泽。他面容英俊得近乎锐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凿般分明。最摄人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幽暗，此刻正居高临下地落在柳如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嘲弄。那种目光，像在看一件突然闯入他私人领地的、碍眼的瑕疵品。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傲天。柳氏的死对头，林氏集团的太子爷，这座名利场里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身后的几个男女，柳如烟认得其中一两个，是白城有名的名媛和二世祖。此刻他们都配合着林傲天的姿态，脸上挂着看戏般的笑意，目光在柳如烟身上逡巡，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柳家那位……刚找回来的？”林傲天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却淬着冰碴，清晰地送入柳如烟耳中，“怎么，城西的馄饨摊儿，生意不做了？跑这儿来开眼？”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柳如烟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嘴角的弧度加深，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这身行头不错，可惜啊，山鸡套上凤凰毛，也改不了那股子油烟味儿。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他身后的一个穿着粉色抹胸裙的女孩立刻掩着嘴娇笑起来：“傲天哥，你也太刻薄了，人家好不容易飞上枝头了呢。”
“就是，”另一个穿着花哨西装的年轻男人接口，眼神轻佻，“柳小姐，听说你养父母还在摆摊？要不要我介绍几个朋友去‘照顾照顾’生意？保证让他们忙不过来！”
刻薄的笑声在柳如烟周围低低响起，像一群苍蝇嗡嗡盘旋。
柳如烟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她脸上的平静没有碎裂，只是眼底那点疏离瞬间冻结，凝结成一片冰冷的寒潭。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屈辱和愤怒灼烧着她的神经。林傲天那副高高在上、视她如尘埃的眼神，那些不加掩饰的轻蔑话语，还有周围那些看客幸灾乐祸的嘴脸，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刚刚披上的这层华丽却脆弱的“柳大小姐”外壳之下，刺中的是她最真实的、来自城西的、带着油烟味的自尊。
她端着香槟杯，没有动怒，没有争辩。她甚至迎着林傲天那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目光，往前走了半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林傲天似乎没料到她敢靠近，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下一秒，柳如烟手腕一扬。
哗——！
浅金色的香槟液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弧线，精准无比、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林傲天那件价值六位数、面料矜贵的深蓝色高定西装前襟上！
冰冷的酒液瞬间浸透了昂贵的面料，深色的酒渍如同丑陋的墨团，在他挺括的西装前襟迅速晕染开。晶莹的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滴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领口。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宴会厅以他们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交谈声、笑声、音乐声都消失了。无数道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死死钉在狼狈的林傲天和面不改色的柳如烟身上。
空气凝固了。只有那酒液还在顺着林傲天的西装往下滴落的声音，嗒，嗒，嗒……清晰得令人心悸。
林傲天站在原地，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英俊的脸上，那层惯有的冷漠和掌控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看着自己胸前那片迅速扩大的、湿淋淋的深色污渍，眼神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转变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怒，随即沉淀为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冰冷。那眼神，像是要将柳如烟当场冻毙。
柳如烟却仿佛完全没感受到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她甚至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近乎挑衅的弧度。她晃了晃手中己经空了的香槟杯，杯底残留的酒液折射着吊灯冰冷的光芒。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宴会厅，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不在乎的野性：
“现在，认识了吗？林、少、爷。”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清脆地抽在死寂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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