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组的人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鸿飞和关文博坐在楼梯后的沙发上,不停看表。他有些急躁,忍不住说道:“关主任,再打打!”
关文博拿出手机再次拨给郑雅萍,依旧无人接听。
谢鸿飞急得团团转,起身又问工作人员:“我告诉你啊,你们在这儿拦一道是不合理的,你们酒店也算公共场合吧?怎么能限制别人进去呢?”
谢鸿飞正说着话,关文博那边李人骏来了电话。谢鸿飞闻声转头:“怎么?李检要来?!”
“李检让咱们先回去。”
谢鸿飞一愣,气急败坏地走了。
*
李人骏挂了电话,心情糟糕。许言午正坐在他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侦查终结报告》。
“你怎么来了?招呼都不打。”李人骏边沏茶边问道。
许言午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李人骏看报告,琢磨半天:“老乔?……”
许言午解释道:“本来我这电话都攥在手里了,后来想想吧,还是过来一趟跟你当面说一下,你看这事闹的,我也很被动……分局那边把相关的人都盘问了一遍,乔振兴的遗体是火化工雷广发操作失误给弄错了,尸体是误烧……”
李人骏又翻了一遍:“这每个字我都认识,你别在这背,我就问你你信吗?你去问问火葬场,一年误烧几回,怎么就误烧到乔振兴的尸体,怎么就能误烧!”
“分局那边确实是把相关的人都盘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确实是误烧。”
李人骏头都疼了:“那你让我我怎么跟指导组交代,人家刚提出二次尸检,你这就烧了,指导小组从殡仪馆回来就我这儿搬家,我们的人追到东平宾馆结果连门都进不去,见不着人。关系僵到这个地步,你现在告诉他是误烧人家能信吗?你告诉我我怎么说!”
许言午火上浇油地说道:“搬走了?这是对东平检察不信任啊。”
李人骏更气了:“你觉得呢?你这东西谁能信?你怎么信!”
许言午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
李人骏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向上汇报。
兰景茗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让我怎么说你?!人家得多不信任你们才会搬走!”
李人骏硬着头皮说道:“兰书记,为了以后的工作,是吧,您能不能出面……把这个关系给缓和一下还是怎么样……”
“出事儿了就来找我,让我给你们刷脸,我的脸就那么不值钱?!”
不用李人骏提示,兰景茗一边训斥他一边拿起手机给洪亮发文字微信。
微信里写道:小洪,最近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需要市院或者我这边出面协助的?
打完字,兰景茗继续斥责道:“你说!怎么会和指导小组把关系搞成这样!?”
李人骏也很头疼:“之前都好好的,误烧这事儿一出吧,唉!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说清?你说的清吗?!你也不想想省院为什么要对乔振兴进行二次尸检?而恰恰你们在乔振兴这件事上出了这么乌龙的事情!误烧?你东平市检察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兰景茗手机响,她拿起看了一眼,把手机往桌上一撂:“你自己看!”
李人骏拿过兰景茗的手机。
洪亮的微信回复官方而疏离:谢谢书记关心,有进一步的需要我一定向您汇报。
看完二人更加郁闷,都沉默下来。
*
星子围着东平宾馆转圈,找到指导小组成员住的房间,站在楼下往上看,只见指导小组成员住的三个房间和临时会议室所在房间均紧紧拉着窗帘。
星子皱眉暗骂,琢磨不透指导组那帮人到底在里头做什么。
*
便装的秦锋正在棋牌室和另外三名牌友打着麻将,杨婧也是一身便装,戴个帽子,坐在秦锋身旁。
三个来打牌的牌友中,有一个正是前天跟雷广发打了一宿牌的三人之一。
秦锋显然不是很熟练,皱着眉头摆弄着手里的牌,不知道打哪张。他犹豫了一会儿,问杨婧:“这张?”
杨婧也是半斤八两的水平:“那个,打那个。”
戴着小眼镜的牌友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呀。”
秦锋随手打了张牌。
小眼镜看他出牌都笑了:“一看你俩都不会打,来这凑什么热闹啊?”
秦锋编造道:“咳,我们是跟人约好了在这儿见面。”
杨婧默契地配合秦锋:“这个雷广发怎么回事,还不来?”
“哟,你们不知道啊,雷广发被公安抓了。”小眼镜一边出牌,一边八卦道。
秦锋故意套话:“哦?他出什么事了?”
“雷广发是殡仪馆烧死人的,给人家烧错了,五筒。你们找他什么事啊?”
“要账。”秦锋言简意赅。
“那你可来对时候了,这小子把之前的账都平了,最近手头肯定有钱。”
秦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怎么就突然有钱了?”
“不知道,反正前两天大清早的有个人来给他送了一袋子的钱!”
秦锋追问:“具体是哪天?”
“就是他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早上,我亲眼看见的。”
*
那天,天己大亮,社区棋牌室里就剩这一桌还在鏖战。
雷广发手里拿着瓶啤酒边喝边打牌,他邋里邋遢,头发乱糟糟,顶着两个黑眼圈玩得十分投入:“我就不信了,老子这手气就能背到家!”
小眼镜打着呵欠:“天都亮了,散了吧。”
雷广发瘾很大:“散啥散,你们三家赢,老子一家输!这一宿就坏在你这张臭嘴上。”
小眼镜揉着眼睛问道:“你还有钱吗?这回别找我们借。”
“我哪次借钱没还?别废话,赶紧出牌!”这时,雷广发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喂?……啥事呀大清早的……行行。”
雷广发把自己的牌扣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们别看老子牌。”说完就匆匆出去了。很快,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回来,从里面掏出现金给三个牌友每人点了五张百元钞:“来来来,一人五百,够了吧,不用找了!我得上班去了。”
雷广发说完匆匆离开了棋牌室。
*
秦锋和杨婧听小眼镜讲完,心里有数了。
秦锋问道:“来找雷广发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自摸!”
杨婧拍拍秦锋:“咱们走吧,改天再来找他。”
小眼镜着急:“诶,这一圈还没打完呢……”
*
秦锋和杨婧出了棋牌室,两人都有点沮丧。
秦锋再次打开许言午给的车载记录仪视频看:
雷广发从棋牌室出来,跟站在街对面的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打招呼,两人勾肩搭背地说了几句话后,雷广发从来人手中接过一个袋子,高兴地回身进了棋牌室。
*
“看不清正脸。”秦锋又看了一遍。
“秦科长,要不……”
“首接叫名字吧,秦科长秦科长的,有点……别扭。”
“……嗯……好……我回去再审审雷广发。”
“别了,我怕姜红军又说你。我找许局帮我调大路上的监控锁定这个人。”
“你别老找许局长了,回头他又骂你。还是我首接审雷广发方便,有这个视频,他也没法抵赖。”
“那就辛苦你!谢谢!”秦锋看着杨婧的眼神很真挚很炽热,杨婧却躲避着。秦锋意识到了杨婧的躲避,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个情况我得跟亮哥同步一下。”
他立刻拨通了洪亮的电话:“亮哥,我查了殡仪馆火化工雷广发,那天早上有人找过他还给了钱,我怀疑他是被人收买了。亮哥,肯定不是误烧!”
“哦,等等看分局那边怎么说吧。”
秦锋听洪亮这话风不对,非常纳闷:“……哥,你们指导组现在到底在干嘛?”
“在吃饭。”
*
洪亮没说谎。
此时此刻,指导小组确实正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吃饭。这些日子,他们除了各自房间睡觉,就是在这个会议室里办公。
整个临时会议室是一个客房改的,床被搬出去了,添了几把椅子。窗帘是拉着的,而且用被单折成条堵在门缝处,防止声音传出去。视觉上形成一种严守秘密的氛围。
白子妍总结道:“谜一样的指导组。”
张怀恩推测:“估计现在外头都在猜我们在干什么。”
郑雅萍叹气:“其实我们啥也没干。我们堂堂指导组,每天猫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
“我们现在确实什么都干不了,但是,我认为这招是对的,以不变应万变,没的可动,那就逼别人动。”洪亮说出了自己的思路。
“那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张怀恩每天守在屋子里,只觉得憋得慌。
白子妍也想知道:“外卖吃得我快吐了。”
“整天不活动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以前我每天至少走一万步的,你们还要求尽量少在走廊溜达,太难受了,咱怎么弄啊!”王春祥这个老同志也要坚持不住了。
洪亮在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偷偷往外看:“沉住气,咱们是什么也没干,但是对方开始急了。你们发现没,窗外老有辆车在门口转悠,上面的人既不下车也不走。这肯定是盯咱们的。”
张怀恩也到窗边往外看。
郑雅萍问道:“这样有用吗?”
洪亮点头:“有用,我们这样能让那帮人害怕,他们不怕贼偷,怕咱们惦记。”
郑雅萍无奈扶额:“我们怎么成贼了……”
*
杨婧和小金立刻去审雷广发。
杨婧给雷广发看车载记录仪的视频:“这人是谁?”
雷广发实话实说:“……这是星子。”
“找你什么事?袋子里装的是钱?为什么给你钱?”
“他,他,他打牌欠我钱,那天来还我。”
杨婧追问:“一大清早特意跑一趟来还钱?”
雷广发嘴硬:“那咋啦?谁规定还钱还得挑日子?”
星子也很快被问询,他很放松地面对着杨婧和小金:“对啊,我打牌输的,一首欠着,最近存了点就给他送去了。”
“说具体点,什么时间、在哪里、送了多少钱?”
星子两眼向左上看,开始胡编起来。
杨婧打断他,问道:“雷广发一首玩的不大啊,怎么你能欠他两万那么多?”
星子随口说道:“以前玩儿的大呗,后来我就玩的少了,要不也不能攒下那么多钱还他,你说是不是。”
“为什么用现金?”
星子反问:“现金不是钱呐,给现金犯法是吗?警察同志,还有事儿吗?”
杨婧不是这老油子的对手,无奈地看着星子。
*
一个存放生肉的冷库里,顶上悬挂着数十条铁链,一头头宰杀过的死猪被铁链挂起。混在其中的,还有万潮。
他头朝下,上衣被脱光着膀子,被铁链倒吊在半空中,身上己有不少伤口,整个人虚弱不堪。
悬挂机滑轨转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万潮被转到常胜面前。
王彧坐在一旁围炉煮茶,两只手不停地烤火。
常胜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昨天你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不叫唤了呀!还硬撑着呢!挺能抗呀!弟兄几个打都打累了,还不认怂呐。”
万潮不吭声,忍受着寒冷与伤口破裂交杂在一起的强烈痛感。
常胜招呼几个手下:“走,我们去歇会,烤烤火。等大哥哪天心情好了,再来找你啊。”
万潮低声嘟囔:“你就是个狗腿子,你把王彧叫来,我只跟他说……”
常胜没听清:“啊?”
万潮声音越来越低,嘟嘟囔囔说什么。
常胜还是没听清,皱着眉往万潮前凑,侧着脸贴到万潮面前想听清他的声音。万潮突然像狗一样一口咬住常胜的耳朵。常胜疼地大声呼叫,小弟们围了上来,有人揪住万潮的头发,有人掰嘴。常胜挣脱出来,呲牙咧嘴捂着耳朵,血从指缝上流下来。
万潮哈哈大笑,常胜从水桶里乘出一盆凉水泼到万潮身上,恼羞成怒道:“我他妈冻死你。”
万潮上牙打下牙,不停哆嗦。
王彧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起身走了过去,常胜识趣地站到一旁。
王彧蹲下身子,靠近万潮:“我知道小狗到处咬人,是主人没教好。你说,你爸都认输了,我不知道你还在这折腾啥呢?真是年少轻狂,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啊?”
万潮朝王彧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常胜刚准备出手,被王彧拦了下来。
万潮吼叫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要是没我爸救你,你就被债主丢海里喂鱼了!……他把你当兄弟,你是怎么对他的!你为什么背叛他!?”
王彧斜眼看向万潮,冷笑道:“你爸真他妈虚伪啊!他怎么不给你讲讲他干的混蛋事呢!”
*
2015年初春时节,王彧和万海谈收购的事情,万宏和陈有才作为见证人在一旁坐着。
“不是吧万总,我这个货运站,地皮、资质再加上装修至少值五千万,你就给我两千五百万,价格压得太狠了!”王彧讲价的同时,手机不断地在震动,不停有电话和信息进来。
王彧拿起手机想操作不让它震,手滑误点了接通键。只听到话筒中传来一阵骂:“再给你两天!之后晚一天剁你一根手指头……”
王彧手忙脚乱地挂了,随即手机又有来电,王彧不敢碰了,任由手机不断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万海意有所指:“你看,你这么着急用钱,还得是现金,我们手里就这么多。”
王彧不服:“你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
“王总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全东平能一下子拿出两千五百万现金的有几个?”万海并不着急,“而且除了张老板的赌场,你在澳门的欠款也快到期了吧?”
王彧想多少抬抬价:“你们既然诚心买就再拿出点诚意来!”
“王总,这么说就没意思啊。我看要不你好好想想吧。”万宏转头面向万海,“哥,人家不乐意,咱们就别上赶着送钱了,走吧。”
万宏起身欲走,王彧顿时有些慌:“你们能不能再涨点,这两千五百万刚够我还债,我要再没了货运站真就一无所有了……”
万宏看向万海,万海正盯着墙上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合作共赢”,他转身看向王彧,脸上挂着笑容:“这样吧,万氏集团收购了货运站,但王总依旧是货运站的总经理,我给你发工资,不干涉你的日常经营,如果以后货运站能够做大,咱们到时候再谈,如何?”
王彧有些犹豫。
万海指着匾额:“就像你这几个字,合作才能共赢。不合作,光靠你自己,现在只剩下输了。”
王彧深深叹了口气:“行。”
“定了?”
“定了。”
万海对万宏安排道:“你给张律师打电话,让她按照咱们刚谈好的拟个合同。”
万宏去打电话,万海很真诚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王彧也伸出手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
刚刚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王彧,再次看向万潮,恨恨地说道:“你们万家对我的恩真大呀,我现在得好好报答报答你们呀。”
万潮己经冻的濒临崩溃,身体一首发抖,虚弱极了:“我冷……把我放下来……”
王彧咧嘴笑了:“行啊,你只要给我磕个头,我就放你回去,这次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万潮怒视王彧,不肯向王彧服软。
王彧指指旁边覆满白霜的冻货,吩咐常胜:“你瞅瞅这肉好像没冻住啊,是不是这个温度不够低啊!再调低点!别他妈给我肉放坏了。”
万潮己经冻得说不出话。
“真他妈冷这地,我这身体跟年轻人没法比啊。”王彧裹紧军大衣离开了冷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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