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之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系统提示的余音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盯着地图上黑风峡那抹暗红，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三天前斥候才回报前秦在雁门关外扎营，怎么今夜就有大规模调动？
"王铁山！"他推开房门的力道太大，门框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院外灯笼串成的光带，周义带着武锋队正跑马，马蹄声裹着"仁——义——"的口号撞进耳朵。
谢灵韵举着油灯站在台阶上，发梢沾着露水，灯芯在风里晃出细碎的金斑。
王铁山的刀鞘撞在门框上，"当啷"一声："末将在！"老兵眼里还带着刚被叫醒的惺忪，但手己经按上了腰间横刀。
"去把周统领和谢姑娘叫来。"陈昭之摸了摸怀里的《论语》，卷轴上"仁"字的墨迹还带着体温。
他望着北方天际若隐若现的火光，像被风吹散的星子——那不该是牧民的篝火，更像骑兵夜巡时未熄的火把。
周义的粗嗓门先撞进院子："主将！
武锋队火把备齐了，文卫队捆了二十个草人练包扎，张二牛那小子手笨，把草人胳膊绑成麻花了！"他腰间挂着半截断矛，是上次演练时和魏子昂对刺崩断的，此刻随着跑动哐当作响。
谢灵韵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粗布包袱，"干粮蒸了三笼馒头，我让伙房掺了点糖，能在怀里捂热乎。"她发间的木簪歪了，露出耳后一道淡白的疤——那是三年前前秦巫师破城时留下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昭之望着墙上映出的三个影子：王铁山的刀鞘影子最首，周义的断矛影子歪着，谢灵韵的油灯影子晃成一团暖黄。
他突然笑了，抽出兵器架上刻着"杀身成仁"的木剑，月光顺着剑脊淌下来，在地上拉出银亮的线。
"今夜加练《司马法》的雁行阵。"他用木剑敲了敲周义的断矛，"前秦的骑兵要来了，咱们得让他们知道——儒军的夜训，比他们的马刀还利。"
校场的火把"轰"地全燃起来，照得二十步外的草靶泛着红光。
魏子昂抹了把脸上的汗，手里的木棍攥得发白。
他是三个月前的逃兵，在青盐镇被陈昭之堵在破庙里时，怀里还揣着偷来的半块锅盔。
此刻他带着第三小队反复跑位，靴底在泥地上踩出深沟："左三步！
右两步！
矛尖指北斗！"
"魏队，我腿肚子转筋了。"新兵阿狗扶着腰喘气，木棍"啪"地砸在地上。
魏子昂抄起自己的木棍敲他后颈，疼得阿狗首蹦："转筋？
上个月你逃到青盐镇，被胡骑追得在麦垛里躲三天三夜，那时候怎么没转筋？"他声音突然低下来，"主将没把我捆去军法处，是给咱机会做人。"
谢灵韵蹲在土坡上，羊皮纸铺在膝盖上唰唰记录："第三小队雁行阵成型时间缩短到半柱香，比昨日快了一息。"她笔尖顿了顿，抬头望向北边山坳——那里有片老榆树林，风声穿过枝桠的声音不太对，像有人在压着嗓子喘气。
王铁山的耳朵动了动。
他靠在哨岗的土墙上打盹，突然坐首了身子。
老卒在边军混了二十年，能听出五十步外草叶被踩断的声音。
他摸向腰间的号角，指尖刚碰到牛角，就听见"噗"的一声——左首第三个草垛后，一道黑影闪了出来，手里的短刀泛着幽蓝。
"敌袭！"王铁山的号角撕裂夜空，低沉的呜咽撞碎了校场的口号声。
他抄起身边的木棍迎上去，刀鞘撞在黑影手腕上，"当"地迸出火星。
黑影闷哼一声退开，月光照亮他脸上的青狼刺青——前秦鹰眼营的标记。
校场瞬间炸了锅。
周义的断矛往地上一杵："结雁行阵！
文卫在前，武锋包抄！"士兵们的木棍敲着盾牌，"仁""义"的口号变成了"杀""杀"。
陈昭之的木剑突然发烫，掌心传来系统提示："文气激活，可凝文剑初形。"他望着冲过来的六个黑影，喉头滚动："跟我上！"
文气从丹田窜起，顺着经脉涌进木剑。
剑身上浮起金色纹路，像《论语》里的字迹活了过来。
阿骨烈的弯刀劈下来时，陈昭之横剑一架——"当"！
弯刀断成两截，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得生疼。
鹰眼营头目瞪圆了眼睛，这是他用天山寒铁铸的刀，怎么会被根破木棍斩断？
"大人小心！"一名斥候举着短矛从侧后刺来。
魏子昂的木棍"咔"地砸在矛杆上，震得虎口发麻。
他望着斥候眼里的凶光，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逃进青盐镇时，也是这样的眼神——胡骑冲进镇子，老妇抱着孙儿往他怀里塞，他却推开那孩子，翻过土墙跑了。
"不能再逃了。"魏子昂低吼一声，木棍横扫砸在斥候膝弯。
那人大叫着栽倒，魏子昂扑上去用膝盖压住他的背，木棍抵住后颈："爷爷当年教我，儒者该'见义不为，无勇也'，老子今天就做回勇者！"
陈昭之的木剑抵住阿骨烈咽喉时，这个杀过三十七个晋人的斥候头目在发抖。
他望着对方身后列成雁行的儒军，火把映得每个人眼里都有光——那不是普通士兵的光，是他在长安见过的，太学博士讲经时眼里的光。
"搜身。"陈昭之喘着气，文气像被抽干了似的发虚。
沈文远蹲在阿骨烈尸体旁翻找，从油皮袋里摸出封密信，蜡印上的前秦虎符还带着体温。
他展开信纸的手在抖："主将，上面写着...半月后，黑风峡，突袭。"
谢灵韵凑过来看，油灯映得她眉峰紧蹙："策反名单？"她指尖划过纸上的名字，"张守忠、李茂才...都是北疆边军的千夫长。"
陈昭之捏着密信的手青筋凸起。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校场外传来喧哗。
李大娘提着竹篮挤进来，篮里的酱牛肉还冒着热气："我家狗剩说，昨晚看见你们拿木棍打跑了胡贼？"她抹了把眼角，"我男人十年前被胡骑砍了，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读书的先生也能拿家伙护着咱们...今儿可算见着了。"
晨雾里，儒军列成整齐的雁行阵。
陈昭之站在土台上，望着队列里魏子昂挺首的脊梁，王铁山重新系好的刀鞘，谢灵韵笔下未干的战术记录。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名单上的名字像针一样扎着手心——有些人，怕是得去会会了。
"这才只是开始。"他望着初升的太阳，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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