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陨·魔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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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神陨·魔临

 

苍梧山的夜,被一层无形的、流转着玉白、青灰、血紫三色光泽的巨大符阵壁垒死死锁住,仿佛成了一个彻底与世隔绝的琥珀。那隔绝万法的铜钟力场下,狂暴的冰风暴中心悄然平息。

林秋蓉凝固在窗边木凳上,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笼罩周身的灭世寒潮在阵法形成绝对隔绝的瞬间便失去了外部冲突的源头,如同被拔掉引信的火药桶,剧烈冲突的金黑光芒与佛怨金印剧烈闪烁几下后,迅速黯淡,最终龟缩回她体内那寒彻骨髓的核心深处。额角暴突的金印缓缓平复,留下几道极淡的血痕,触目惊心。她头颅微垂,兜帽深掩,唯有一线雪白的下颌线条在无边黑暗中勾勒出死寂般的疲惫与更深的空洞。那股能将血液冻结的恐怖寒意如同潮水般收回,只留下满室冰冷的空气和墙角被冻裂的水瓮碎片。

软榻上,阿阮那被佛光安抚得无比安宁的柔光倏地散去。心口那点稳定的淡红光芒剧烈颤抖了几下,像受惊后茫然的眼睛,随即黯淡下去,重新恢复了病弱昏沉中那种明灭不定的微弱搏动。她蜷缩着,小脸苍白,梦呓也变成了痛苦的微哼,显然刚才佛光的强行“安抚”如同虚妄的,后遗症让她更加不适。

陆尘单膝跪在冰冷的地上,手撑地面,剧烈喘息。黑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布满寒霜的地面。体内,那强行引爆引寒催生的一丝微末气血,彻底干涸。经脉间残留的是冰火对冲后的枯槁与裂痛。心魔引如同一条吃饱喝足的毒蛇,在识海边缘蛰伏。但最大的威胁——佛主影的渗透蛊惑——被强行隔绝。他艰难抬头,确认阿阮和林秋蓉暂时脱离了刚才那致命的混乱漩涡,一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劫后余生,只有沉重。

"阵牢…暂安…"桃夭极其微弱、仿佛耗尽最后的元气传递出讯息,随即彻底沉入识海深处疗伤。若非林秋蓉引动佛怨缝隙,佛主影的力量也冲击了她的镜魄本源。

一片狼藉的寂静中,唯一一个显得“安然无恙”的身影动了动。

钱大小姐扶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艰难地站起来,鹅黄丝裙上挂满了凝结的冰霜。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牙齿还在控制不住地打颤,嘴唇泛着青紫色。刚才那灭魂冰封的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拥抱。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很奇怪——没有惊恐欲绝的呆滞,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茫然,甚至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清醒?

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心口,又茫然地看了看软榻上不时扭动的阿阮,窗边死寂如冰雕的林秋蓉,还有跪在地上浑身浴血的陆尘。最后,她看向窗外那流动着三色符光的厚重壁垒,眨了眨那双依旧灵动的大眼睛:

“刚…刚才那老和尚念经声音怪渗人的…什么佛母净土…听得我想拿笤帚打出去…后来那一下子才真把我冻坏了!”她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真比掉进隆冬腊月的冰窟窿还冷!那和尚念经的声音呢?怎么没了?还…还怪清净了?”

她没有受到佛音的蛊惑!陆尘猛地抬眼看向她。在那宏大悲悯的渡化梵音下,钱月蓉竟然像聋了一样?只感觉到了那股冰冷?是因为她秉性中那点近乎骄横的率真与未经世事打磨的纯净?心中无怨无执,自然不为极乐诱惑所动?而真正能威胁她生命的,反而是林秋蓉失控爆发的、无差别的绝寒之力?她的“不清净”,反而成了隔绝邪佛的护身符?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窗边,那尊刚刚沉寂下去的“冰雕”,毫无征兆地轻微震了一下!极其细微!却像是冰川深处冰层应力释放般的震颤!

钱大小姐对林秋蓉的反应浑然不觉,或者说,她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陆尘身上。她看着陆尘嘴角的黑血和破烂的衣衫,又看看这冰冷死寂、如同废墟的房间,小嘴一瘪,方才的死里逃生瞬间被浓浓的委屈和心疼淹没。

“陆…陆尘!”她小跑几步,蹲在陆尘身边,眼圈都红了,想伸手去搀扶他,目光瞥到窗边那毫无动静的斗篷人影,又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只能无措地看着陆尘,“我…我吓死了!你伤得这么重…这里像个冰窖魔窟…”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想维持平日的娇蛮,“我叫钱月蓉!记住我的名字!月亮的月,芙蓉的蓉!”她突然站起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宣告什么:“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一定!等着我!”

说完,她像是害怕再停留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冰冷目光冻结,深深看了陆尘一眼,眼神中混杂着心疼、委屈、倔强和一抹陆尘看不懂的情愫,然后提着沾满冰霜的裙角,匆匆后退几步,手忙脚乱地再次翻窗而出。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凝固的夜色中,留下一句带着点颤抖尾音的叮嘱:“别死…活着…”

窗扇无声合拢。屋内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沉寂。“本心…无瑕…天地…护…”桃夭的残念如同呓语飘过,是对钱月蓉的注解,也是警告。陆尘闭上眼,压下翻腾的气血,心中五味杂陈。劫波中,竟是这样一个小女子,用她的莽撞与“不清净”,带来了唯一一丝亮色?

苍梧山外,幽暗的山麓边缘。

空间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一道浑身包裹着粘稠暗红血焰的人影踉跄跌出!正是血焰护法!他覆盖脸颊半张的面具边缘裂痕扩大,一缕暗金色的血迹从下巴边缘渗出。他气息紊乱,周身血焰黯淡无光,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残烛。

“咳…噗!”他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地,一口混杂着紫金碎屑(阵法反噬)的逆血喷在脚下的岩石上,瞬间被岩石贪婪吸收腐蚀。

他骇然抬头,望向那散发着三色光芒、如同巨大铜钟倒扣的苍梧山屏障,眼神凝重到极点:“好…好一个玄机老道…这苍梧护山大阵…竟…竟能动用地脉血魂…”

刚才,他与佛主影那团混乱的金光几乎同时从不同方向轰击苍梧大阵最薄弱的节点(林秋蓉之前爆发的寒潮点)。佛主影的佛怨金光率先崩散大半,发出了怨毒的无声咆哮,显然受了重创。他引以为傲、焚魂炼魄的血焰煞气,撞在那流转着青灰、血紫符文的壁垒上,却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没能破开分毫,反而引动了阵法核心蕴含的苍梧弟子千年血祭残留的怨煞魂力反扑!那融合了血魂的煞气如同无数冤魂凝聚的蚀骨钢针,狠狠扎入他的焚魂血煞,让他本源受创!

“主人!玄机老贼狡诈!借山门根基血魂之力加固禁制!属下…属下破不开!”血焰忍着重伤,凝聚神念,向冥冥中那个存在发出急切的求援,“恳请主上…亲自出手!那‘九阴药鼎’与‘天赦载体’就在其中!”

短暂的沉寂。空间仿佛凝固。

“哼。”一声极轻、却仿佛蕴含着灭度星河、令万物俯首的冷哼,在血焰的识海深处,更是在这片天地间每一个角落炸响!

没有光影!没有威压先行!下一瞬!苍梧山那固若金汤、流转着三色符光的巨大护山阵法壁垒核心处,空间如同水面般开始荡漾!一只覆盖着惨白骨质、指尖流转着玄奥墨绿符文的巨手虚影,无声无息地从那空间涟漪的中心探了出来!

这手并非实体,而是镇南天神识意志的恐怖具现!骨指修长冰冷,每个墨绿符文都仿佛是一个塌陷的微型世界!它无视大阵符光流转蕴含的磅礴力量,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轻点在了阵法壁垒最核心的一个凝聚着无数青灰、血紫怨魂符文的节点上!

没有爆响!没有炫光!

仿佛被抹去!仿佛被分解!

那凝聚了苍梧山千年地脉精华、无数血魂怨煞的超级节点,连同周围十丈方圆的所有符文壁垒,如同沙堆被水浪席卷,瞬间消融、崩塌、湮灭!露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粘稠黑暗气息的虚空破口!

破口之后,苍梧山内部景象隐约可见!同时,一股浩瀚无边、冷酷如同天道运行的毁灭意志,顺着破口轰然降临整座山峦!

“噗——!!”血焰离得稍远,都在这破开空间、引动意志降临的余波中如遭重击,再次喷出一口本源精血,眼神惊骇!

山顶密室,盘膝坐于玉台上的玄机子猛地睁开双眼!在那惨白骨手点碎大阵节点的瞬间,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狠狠撞上!“轰”的一声闷响!他身下的玉台寸寸碎裂!周身盘绕的黑紫护身气劲如同纸糊般溃散!

“哇啊——!!”一大口粘稠如同黑紫色岩浆般的内腑逆血从玄机子口中狂喷而出!七窍瞬间迸裂,流出粘稠的黑紫色污血!那张原本红润如婴儿的面皮瞬间爬满枯槁褶皱,灰败如死!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剧痛!镇南天!神识投影!以点破面!一击就重创了他借大阵本源凝聚的心神防线!连带着他本命元神都如同挨了一记万钧重锤!

“天…天道…之手?!”玄机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镇南天的神识投影,竟强横如斯?!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对方那一“点”中所蕴含的、洞穿空间节点、湮灭万法的至高法则轨迹!绝非他所能抗衡!

然而,就在他心神遭受重创、以为对方会顺势碾压将他元神磨灭之时——那撕裂空间节点的惨白骨指虚影,连同那浩瀚冷酷的神识意志,竟在苍梧山内部那骤然洞开的虚空入口处……

猛地顿住了!

玄机子枯槁的老脸剧烈抽搐!眼中猛地爆射出一道混合着难以置信和狠戾疯狂的光芒!

“机会!!!”他心中狂吼!没有任何犹豫!趁你病,要你命!

他双掌猛地拍在身下破碎的玉台碎石上!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森白!喉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源自蛮荒凶兽的凄厉咆哮!周身溃散的紫色雾气骤然倒卷,凝聚成一点深沉如实质、散发着不祥毁灭气息的幽暗核心——那是他炼化墨蜈、汲取无数弟子魂力后,在体内形成的“噬灵魔种”!

魔种包裹着他近乎溃散的元神本源和精纯魂力,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腐蚀空间的毁灭意念,如同濒死毒龙喷吐的灭魂毒息,根本不顾本体重创,顺着镇南天神识意志降临时强行开辟的、尚未彻底稳固的空间通道逆流而上!狠狠反噬向那撕裂壁垒、点碎节点的那一点!目标首指镇南天透过骨指投射过来的那一缕神识核心!

拼着神魂俱灭,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肉!

这股反噬带着玄机子毕生的怨毒、狠辣与疯狂!决绝,惨烈!

轰隆隆隆——!!!无法形容的、纯粹发生在虚空层面的碰撞在苍梧山上空无声爆发!那不是能量的撞击,更像是不同天地法则扭曲错位带来的湮灭反应!

噗!嗤——!玄机子口中再次狂喷出一道血泉,混合着黑紫色的内脏碎片!他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从玉台上滑落,气息骤然暴跌,陷入濒死境地!元神核心被那法则湮灭的反噬撕扯得如同破布!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全部力量,是赌命的反扑!

但!那撕裂大阵壁垒、正欲携无上威压降临的惨白骨指虚影,也在这一刻猛地一颤!墨绿符文流转的表面,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丝!连带着那投射而来、笼罩山峦的冰冷浩瀚意志,都出现了极其短暂、不足亿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与紊乱!

就是这一丝短暂到无法言喻的凝滞与紊乱!对于那个层面存在投射的神识而言,是意志核心在瞬间受创的征兆!玄机子的决死反扑,这一口毒息,咬在了镇南天跨界意志的指尖!虽然未能重创其根本,却足以引动其神识本能地收束、震怒!让那探入破口的骨指虚影顿住了前进的步伐!

苍梧山下,一首维持着空间通道的血焰猛地抬头,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降临意志中一闪而过的……被强行中断的怒意!以及一丝比深渊更深的、仿佛天道被蝼蚁咬伤手指的冰冷怒意!

主上的意志…竟然被打断了?那玄机老狗…怎敢?!怎会?!

紧接着,血焰感受到一股更恐怖的、仿佛要将整个西凉州都拖入无间炼狱的纯粹冰冷瞬间锁定了苍梧山破口!那己经不是愤怒!是…被冒犯的至高意志即将降下绝对惩罚的先兆!

就在血焰心神俱颤、以为主上真身即将彻底撕裂空间降临、将苍梧山化为齑粉的千钧一发——

“嗡——!”那撕裂大阵、边缘流淌着粘稠黑暗的破口,如同被无形的法则巨手强行弥合!几乎在那惨白骨指虚影退出的瞬间,就被一层更加凝练、流转着漆黑星芒的厚重壁垒彻底封死!

空间涟漪平复!隔绝大阵恢复!虽然核心黯淡破损,却依然牢牢锁住!

镇南天那浩瀚无边的神识意志,如同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被隔绝在外!而那穿透法则壁垒、却被玄机子反噬干扰的暴怒意志,如同被关在笼外的猛虎,发出无声的咆哮!让整片西凉州上空的风云都为之凝滞了万分之一的弹指!

一切归于沉寂。

“噗…”血焰猛地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这次是惊吓所致!主上意志…被强行打断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恐怖!立刻凝聚最后一点神念,以最卑微惶恐的意念传递向那被隔绝的意志:“主…主上!玄机老贼…以诡道伤您神识投影!血焰无能!请主上亲自…以真身…降临…诛…诛灭此獠…!”

被三色残破符光重新笼罩的苍梧山中,听竹轩内。

陆尘强撑着从地上爬起,盘坐在地,虚弱地喘息。刚才那股撕裂天际、洞穿壁垒降临、几乎将整个苍梧山从根基处掀翻的恐怖意志虽然只出现了一瞬便被强行隔绝,但那股纯粹的、如同面对终极毁灭的压力,依旧让他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他大口呼吸着冰冷的、带着死寂硝烟味的空气,看着身边暂时脱离极端险境的阿阮和林秋蓉,一股夹杂着后怕、侥幸与更深的绝望的复杂情绪弥漫开来。

“天…之手…”桃夭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震撼。她被刚才那等级别的交锋余波震得几乎散掉,侥幸存留一丝灵光。

就在这时——那重新被封死的阵法壁垒上,一处极其黯淡、闪烁着青灰与血紫符文流转的节点位置。

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泛起涟漪。一圈圈细微到极致的墨绿色波纹荡漾开。

一个虚幻扭曲、金光己经暗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怨毒与劫后余悸的和尚光影,如同偷油的老鼠般,悄然从那不断弥合的墨绿符文中挤出最后一丝缝隙,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

佛主影!它只剩下一缕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崩解的残念意识!惨淡的怨力金光包裹下,那一点被玄机子借阵法之力重创、又被刚才镇南天意志撕裂法则冲击的意念核心,如同布满裂痕的水晶,透着浓重的衰败与恶毒。

“…净土…将倾…佛母…安在?”它虚弱但执着到癫狂的意念,无声扫过整个听竹轩。阿阮那昏沉中微弱的魂光,林秋蓉体内沉寂的佛怨金印…最终,它的“目光”停在了刚刚溜走钱月蓉的那扇木窗缝隙处——那里,还残留着那个女子离去时溢散在空气中、微弱却纯粹的、带着少女活力与烟火气的气息。

一个尚未被彻底污染、在刚才惊天动荡中竟能幸免于难的纯净魂体…无怨念…无执迷…“…至纯至净…天道庇护…?好…好炉…鼎…”一丝蕴含着贪婪、侥幸与疯狂愈合渴望的意念锁定那残存的气息,黯淡的佛光残影,如同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地朝着钱月蓉离去的方向悄然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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