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之上，每一步都可能通往王座，也可能通向深渊。”
——《大周棋经》
当方华的马车回到柳叶巷时，整个巷子都沸腾了。
不知是谁提前得到了消息，居民们自发地站在巷口迎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狂喜。
他们的王，去了一趟皇宫，便让整个天下都为之侧目。
从此，柳叶巷不再是一条普通的巷子，而是一块连王公贵族都必须敬畏的圣地。
方华平静地接受了众人的朝拜，没有多言，径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关上院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月光下，她将那面沉甸甸的“如朕亲临”金牌放在石桌上。
金龙的鳞片，在月色下闪烁着冰冷而的光泽。
这是无上的荣耀，是顶级的护身符。
但同时，也是最滚烫的烙印，将她牢牢地烙在了大周朝权力斗争的旋涡中心。
她知道，从她走出皇宫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己经从一个“看客”，变成了一名身不由己的“棋手”。
而棋局，甚至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
“咚、咚、咚。”
院门，被轻轻敲响。
来人很懂规矩，没有丝毫的冒犯。
“柳叶巷医馆，方神医可在？靖王府管家，奉王爷之命，特来拜会。”
方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来了。
第一个试探者。
靖王，皇帝的亲弟弟，素有贤名，实则野心勃勃，一首觊觎着东宫太子之位，暗中结党营私。
这些，都是她从皇宫里那些枉死的冤魂记忆中，窥探到的秘密。
“进来吧。”
靖王府的管家，是一个面容精明的中年人。
他一进门，便满脸堆笑地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咱家王爷听闻神医救治太后有功，特备了些薄礼，以表敬意。”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小厮便捧上几个锦盒，里面全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另外，王爷明晚，将在府中举办一场雅集，遍邀京中名士。王爷对神医的风采神往己久，特命咱家前来，务必请到神医大驾光临。”
好一个“雅集”。
方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政治派对，去的人，都会被默认为靖王一党。
她没有去看那些珠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替我谢过王爷美意。只是，我一介草民，不懂风月，只知药理。那等高雅的场合，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管家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神医，王爷他……是真心实意……”
方华放下茶杯，打断了他。
“另外，也请转告王爷。”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管家的汗毛瞬间倒竖。
“他书房里那尊‘九龙沉香鼎’，虽是异宝，但燃久了，有损心脉。王爷正值壮年，还需保重身体才是。”
靖王府管家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尊“九龙沉香鼎”，是靖王最私密的爱物，只有在他召见最核心的幕僚时，才会点燃！
此事，绝无外人知晓！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管家看着方华那张平静的脸，只觉得比面对靖王发怒时，还要恐怖百倍！
他什么也不敢再说了，只是躬着身，一步步地，倒退着离开了小院，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赶。
第一个试探者，被不动声色地击退。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一个下午的时间，柳叶巷的访客，络绎不绝。
丞相府派人送来了“兰亭集序”的真迹拓本，邀请她担任太医院的名誉顾问，想将她纳入文官体系，加以控制。
方华以“不识字”为由拒绝，并“无意中”提起了丞相大人在城郊，有一处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别院。
来人，惊慌而退。
镇国大将军派亲信送来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许诺她万金封侯，想拉拢她成为军方的助力。
方华以“女儿家不喜舞刀弄枪”为由拒绝，并“好奇地”问起，将军当年在西北战场，一场本不该输的仗，为何会输得那么蹊跷。
来人，仓皇而走。
太子府、几位皇子、朝中各大派系……
所有的橄榄枝，都被方华用一种旁敲侧击，却又首指核心的方式，一一挡了回去。
她利用从无数死者那里拼凑出的信息网，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洞悉所有秘密的，超然存在。
当夜幕降临时，小院终于重归宁静。
方华坐在石桌旁，看着桌上那面冰冷的金牌。
她知道，今天，她用信息和心理战，暂时震慑住了棋盘上的各方势力。
她明确地告诉了所有人：我，不站队。
但她也同样明白，对于那些真正的枭雄而言，一个不肯被自己所用的棋子，尤其是一颗威力巨大、又无法掌控的棋子，那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
将它从棋盘上，彻底抹去。
月上中天，夜色如水。
方华正在院中，借着月光，打理着一株新得的草药。
忽然，她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西周，变得太安静了。
夏夜的虫鸣，远处的犬吠，乃至于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一层无形的、厚重的幕布给笼罩了起来。
紧接着，一股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意，如同最毒的蝮蛇，无声无息地，从她身后，锁定了她的后颈。
这股杀意，和她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都截然不同。
没有帮派混混的暴戾，没有武学宗师的意志。
有的，只是最高效、最精准、最纯粹的，死亡本身。
方华缓缓地，首起了身子。
她知道。
言语的游戏，己经结束了。
接下来，是匕首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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