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恶意，并非指向你的身躯，而是指向你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寸。”
——无名氏
当秦岳带着一身血气，冲进染坊地下的密室时，看到的，是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方华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黑色的册子。
而以她为中心，整个密室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
那是一种，比三九寒冬，还要刺骨的，冰冷。
那是一种，比尸山血海，还要浓郁的，杀意。
秦岳，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武安侯，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华。
即便是当初，她谈及自己被活埋的血海深仇时，眼中，是恨，是冷。
而此刻，她眼中，是空无。
是那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永恒的、死寂的深渊的，绝对的虚无。
“方华？”
秦岳试探着，轻声呼唤。
“你……发现了什么？”
方华缓缓地，抬起头。
那一眼，让秦岳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本黑色的册子，递了过去。
秦岳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接过册子。
入手，一片冰凉。
他翻开了第一页。
“刺杀名单——天字级。”
只看了第一眼，秦岳这位大周朝最年轻的军侯，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丞相，李斯！
太尉，王翦！
太子太傅，叔孙通！
……
一个个，皆是帝国的中流砥柱，是当今天子最信任的肱骨之臣！
他颤抖着手，一页页地翻下去。
地字级，玄字级，黄字级……
这本薄薄的册子，竟赫然记录了，上百名朝廷大员的名字！
若是这份名单上的人，真的被尽数除去，那整个大周的朝堂，将会在一夜之间，彻底瘫痪！
“疯了……他们都疯了！”
秦岳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不是一个杀手组织，这是一场，针对整个帝国的，蓄谋己久的，战争！”
“你，还没有看到，最关键的地方。”
方华冰冷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秦岳一愣，连忙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是新添上去的，墨迹未干。
他看到了“方华”的名字，也看到了旁边那“天字级”的标注。
对此，他并不意外。
以方华如今在京城的分量，被无常殿列为最高等级的刺杀目标，理所当然。
但，当他的目光，顺着方华的名字，往下移动时。
他，也愣住了。
“柳叶巷，张铁匠一家。任务等级：地字级。要求：鸡犬不留。”
秦岳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张铁匠？一个平民？”
“这……这是何意？”
“无常殿行事，必有其目的。刺杀朝廷大员，是为了动摇国本。刺杀你，是为了剪除心腹大患。可刺杀一个普通的铁匠，还是用‘鸡犬不留’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这，毫无道理。”
“不。”
方华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但秦岳知道，在那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火山。
“这，才是这份名单上，最恶毒，也最聪明的，地方。”
“秦岳，你以为，他们为何要杀我？”
秦岳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你，是太后和陛下的救命恩人，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只是一半的原因。”
方华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冰冷智慧。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害怕。”
“他们在害怕我这种，不属于任何派系，不被任何规则束缚，又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的，‘变数’。”
“所以，他们派出了第一个死士，来试探我的深浅。”
“而在试探失败后，他们立刻，就拟定了，第二套方案。”
她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张铁匠一家”那几个字上。
“他们，调查过我。”
“他们知道，我在大仇得报之后，内心，是一片空虚。”
“他们也知道，是柳叶巷的淳朴，是张大哥和张大娘的善意，给了我，在这个世上，重新活下去的，那一丝温暖。”
“他们，要夺走它。”
“杀掉朝廷大员，是杀国。”
“杀掉我，是杀身。”
“而杀掉张铁匠一家，是要，诛我的心。”
“他们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我所守护的一切，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要让我，重新坠入那无边的，仇恨与绝望的深渊。”
“他们，要从精神上，彻底地，摧毁我。”
秦岳听着方华的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后脑。
他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对手。
那不仅仅是一个，或几个，野心家。
那是一个，将人心，都算计到了极致的，恐怖的，布局者！
“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秦岳的声音，有些干涩。
“将这份名单，交给陛下吗？”
“不。”
方华合上了册子。
“现在交上去，除了引起满朝恐慌，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这份名单，是我们的剑。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该用这把剑，去刺向谁。”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今夜，我们捣毁的，只是无常殿的，一处分舵。”
“斩断的，只是这只巨大章鱼的，一条触手。”
“我们，必须找到，它的头。”
“找到那个，真正执笔，写下这份名单的，幕后黑手。”
她转过身，看向密室之外，那被战火照亮的夜空。
“昨夜，我以为，我面对的，只是京城里，那几头争权夺利的，豺狼。”
“现在我才知道，我面对的，是一头，想要，吞掉整个天下的，恶龙。”
她回头，看着秦岳。
“那名被你活捉的，青铜面具的执事，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
秦岳重重地点了点头：“活着！就关在我的地牢里！”
“很好。”
方华的嘴角，勾起一抹，让秦岳都感到心悸的，冰冷弧度。
“他，就是我们，找到那条恶龙的，第一块，引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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