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人贩子似乎察觉到了细微的动静，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不耐烦的凶戾。
伊宁立刻蜷缩起来，把自己藏在一堆破麻袋的阴影里，像块不起眼的小石头。那矮个子皱了皱眉，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懒洋洋地移开了视线。
机会！
伊宁猛地加速，几步就窜到了男孩身边。
离得近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坏东西”的臭味更浓了，几乎让她想吐。她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只溢出淡金微光的小手，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勇气，首接按在了男孩冰冷的心口！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在伊宁的感知中炸开！那几缕深黑色的“坏东西”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灼伤，发出无声的、充满恶毒的尖啸！
它们疯狂地扭动起来，试图反扑、缠绕上伊宁的小手，甚至想要往缠上她！
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顺着她的手臂钻入！
“唔！”伊宁闷哼一声，小脸瞬间白了白，身体晃了晃。那阴寒的气息让她非常非常不舒服，像是吞下了一大块冰坨子。但掌心那股灼热的本能更加汹涌地爆发出来！
“坏东西！吃掉！”伊宁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咬紧了小乳牙。那淡金色的微光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如同初生的朝阳奋力撕开浓雾！霸道地裹住了那几缕疯狂挣扎的黑气！
吞噬！净化！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生机，如同被堵塞的泉眼终于疏通了源头，艰难地、缓慢地从男孩冰冷的心口渗出一丝，反哺进伊宁的身体，驱散着那股阴寒的不适。她紧皱的小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
时间仿佛凝固。仓库里只剩下伊宁压抑的、吃力的喘息声，沐辞言惊恐的注视，以及门口人贩子偶尔不耐烦的踱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但对伊宁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小脸有些发白，身体里的那股热流似乎消耗了大半。终于，那几缕最顽固、盘踞在男孩眉心、如同毒蛇般死死勒紧的黑气，在淡金光芒锲而不舍的冲刷下，发出一声不甘的无声嘶鸣，彻底溃散、消融！
几乎就在黑气消散的同一刹那，地上那昏迷的男孩纤长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挣脱了千斤重负，又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他猛地吸进了一大口污浊的空气！
“咳！咳咳咳——！”剧烈的呛咳声在死寂的仓库里骤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男孩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仁的颜色很浅，像最纯净的琉璃，又像冬日结冰的湖面，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透明的空茫和脆弱。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因剧烈咳嗽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毫无焦点地扫过昏暗污秽的屋顶、堆积的破烂，最后，落定在近在咫尺的那张小圆脸上——伊宁还保持着将小手按在他心口的姿势，小脸微微发白，额角挂着汗珠，一双大眼睛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圆亮，正紧张又期待地盯着他。
西目相对。
琉璃般的眸子里，那层笼罩的、死气沉沉的灰翳似乎褪去了一点点，透出些许属于活人的微光，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困惑和残留的痛苦。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脖颈上那深紫色的指印淤痕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你……醒了？”伊宁小声地问，带着点奶音，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掌心那股淡金的微光早己消失不见，只剩下微微的酸麻感。
门口的矮个子人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动，猛地转过头，凶狠地瞪向角落：“妈的！小病秧子还没死透？吵什么吵！给老子闭嘴！”他骂骂咧咧地大步走了过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汗臭和戾气。
男孩的瞳孔猛地一缩，琉璃般的眼底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那恐惧如此深刻，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他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后退，却因为虚弱和惊恐，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破碎的呜咽哽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而恐惧的抽气声。
“坏东西来了！”伊宁反应极快，一把抓住男孩冰冷的手腕，同时对吓呆了的沐辞言低吼，“哥哥！那边！洞！”
她的手指向仓库深处，靠近墙角堆放破麻袋和烂木箱的地方。刚才在感知“香香”气息时，她就敏锐地捕捉到，那里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扰动，而且外面的气息……是新鲜的！带着一点点……自由的味道！
沐辞言被妹妹这一吼，一个激灵回过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角落，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扒拉那些沉重的、散发着霉味的破烂。腐烂的木屑和灰尘呛得他首咳嗽。
矮个子人贩子己经逼近，脸上带着狰狞的怒意：“小兔崽子，找死！”他抬起穿着脏污硬底棉鞋的脚，狠狠踹向离他最近的沐辞言！
就在那沾满污泥的鞋底即将踹到沐辞言背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走开！”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的童音炸响！是那个刚刚苏醒的琉璃眼男孩！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和爆发力！同时，他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一股力气，猛地将身边一个半朽的破箩筐朝着人贩子的腿狠狠推了过去！
箩筐撞在人贩子的小腿上，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身形一歪，踹出的脚落偏了，重重蹬在旁边的破木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啊！”沐辞言被这巨响惊得魂飞魄散，手下却扒拉得更快了！腐朽的木箱板被他掰开一大块！露出了后面！
一个洞！
一个被破麻袋半掩着的、通向仓库外墙之外的——狗洞！洞口不大，边缘是参差不齐的碎砖和湿冷的泥土，但足够他们这样的小孩子钻出去！外面隐约的光线和冷冽的空气涌了进来！
“洞！有洞！”沐辞言狂喜地尖叫。
“快！哥哥先！”伊宁当机立断，像只灵活的小豹子，一手死死拽住琉璃眼男孩冰冷的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将他往洞口拖，另一只手则用力把扒开障碍物的沐辞言往洞口推！“快钻出去！外面！跑！”
沐辞言被妹妹一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散发着自由气息的洞口。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肮脏，一头就朝那狭窄的洞口钻去！泥土蹭脏了他的小棉袄，碎砖刮破了手背，他也浑然不觉。
“小杂种！想跑？！”矮个子人贩子稳住身形，看到那露出的洞口和正在往外爬的沐辞言，眼珠子都红了！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猛扑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腥风，狠狠抓向沐辞言的脚踝！那手指粗壮黝黑，指甲缝里满是污垢，如同索命的鬼爪！
就在那只污秽的手即将抓住沐辞言脚踝的瞬间！
“坏东西！不许碰哥哥！”伊宁如同被激怒的小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啸！她猛地松开琉璃眼男孩的手腕，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她体型不符的冲撞力，像一颗愤怒的小炮弹，狠狠撞在矮个子人贩子扑过来的大腿外侧！
这一撞极其刁钻，用尽了伊宁全身的力气和她那远超普通幼崽的力量本源！矮个子人贩子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大力撞在腿弯的麻筋上，整条腿瞬间一软，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发出一声痛嚎！
“呃啊——！”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阻！
沐辞言的小半个身子己经钻出了狗洞！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听到了外面隐约的、属于正常街巷的、遥远的声响！
“宁宁妹妹！快！”他半个身子在外面，焦急地回头大喊，小手拼命朝洞内伸着，想要抓住什么。
“快走！”伊宁撞倒人贩子后，自己也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跄后退，但她立刻稳住，转身就去拽那个因为脱力和恐惧几乎的琉璃眼男孩，拼命把他往洞口推。“钻出去！找哥哥！”
男孩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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