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往日里车马喧嚣的府门外，此刻只剩下几片被秋风卷起的枯叶，在石狮子脚下打着旋，诉说着无尽的萧索。
主堂之内，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萧母一夜未睡，由张嬷嬷搀扶着，脸色蜡黄，嘴唇干裂。
她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端坐在主位上，目光缓缓扫过底下分坐两侧的儿子与儿媳们。
如今将军府被剥门楣，需要有人站出来。
林小鱼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打着哈欠，眼角还挂着一丝困倦的生理盐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可一踏进主堂，那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气息，还是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二爷萧楠，三爷萧镇，连同他们的夫人，早就正襟危坐。
此刻，三爷萧景盛正一脸沉痛地对着主位上的萧母拱手。
“母亲，西弟如今遭此重创，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甚至想上来踩一脚。”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怆。
“为今之计，只有将府里的产业集中起来，由二哥统一打理，才能拧成一股绳，共渡难关啊。”
二爷萧景茂立刻配合地站起身，他面色憔悴，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仿佛一夜未眠。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与冰冷的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母亲，儿子不才，但为了将军府，为了把西弟治好，儿子愿意一肩担起这份重担。哪怕是呕心沥血，也定要保全我萧家基业。”
他的声音嘶哑，说到动情处，竟狠狠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一阵阵闷响，听得人牙酸。
二嫂和三嫂也立刻起身，一左一右地围到萧母身边。
“是啊，母亲，二爷向来稳重，交给他我们都放心。”
“母亲您要保重身体，切莫再为这些事操心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们这些儿媳妇怎么活啊。”
两人一人捏肩，一人捶腿，言语间满是孝顺体贴，仿佛她们才是萧母的亲生女儿。
林小鱼在一旁找了个最角落的椅子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这出堪比年度大戏的“兄友弟恭，妯娌和睦”。
啧。
演技真浮夸。
不过这几个人一唱一和，她心里清楚地很，这些人目标倒是很明确——夺权，夺产。
萧母本就没有主心骨，如今听他们说得情真意切，看到萧家如此情况，又见二儿子跪地不起，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心中那杆秤早己歪到了天边。
她疲惫地摆了摆手，视线却刻意地绕过了角落里的林小鱼，仿佛那里坐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张嬷嬷。”
“去，把府里所有产业的账本地契，都拿来。”
张嬷嬷应声而去，很快，几个下人抬着几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本、房契、地契，还有一摞摞黄澄澄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锭。
二嫂三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萧母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一件件地分派。
她的手指，颤巍巍地从一本地契上抚过。
“如今，萧府到了危机的时刻，我也老了，是该交给你们去好好当家了。“
”京城东市那几间最赚钱的绸缎庄，还有城南的米粮铺子，都……都交给老二去打理。”
“这些铺子口岸好，人流量大，万不可出了差错。”
她将那一沓厚厚的地契房契，亲手交到了二爷萧楠的手中。
萧楠假装抹泪，连连叩首。
“谢母亲信任！儿子定不负所望！”
萧母又拿起另一叠。
“城西的几处茶楼，还有城郊那几百亩良田，每年收成稳定，也一并给你。”
“这是府里的大头进项，你要好生经营。”
她看向三爷萧镇。
“老三，你性子活泛，就帮你二哥多跑跑腿，打理些琐碎事务。库房里的五万两黄金，你们拿去周转，务必要让铺子里的生意稳住。”
她将一箱箱金银，推到了两人面前。
“希望你们两兄弟，齐心协力，早日恢复萧家荣光，早日治好你们弟弟。”
“是！”
分完了大头，萧母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林小鱼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股浓浓的嫌恶与不耐。
他们说的没错，这林小鱼，就是萧府的灾星。
萧母随手从箱子底，扒拉出几张又旧又薄的纸。
那纸页都己泛黄，边角卷曲，一看就是无人问津的陈年旧物。
“你……”
萧母的声音冷硬如冰。
“你一个妇道人家，也管不了什么大事。”
“这几间铺子，是桁儿早年置办下的，一首荒废着，没人要。”
她将那几张薄薄的契纸，轻飘飘地扔在了林小鱼面前的茶几上。
“还有城外那片荒地，也一并给你吧。”
“好歹也能种些菜，为萧府减轻一些负担。”
她甚至吝于再多看林小小鱼一眼，说完便转过头。
整个主堂，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小鱼低头，看着茶几上那几张薄如蝉翼的契纸。
这偏心，简首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种些菜？为萧府减轻一些负担？
我穿书是来躺平的，现在，你这老太太是让我去当菜农？
就算林小鱼脾气再好，再躺平，也是受不了这口气啊。
别说这些家产都是自己老公打下来的，就是老将军留下来的，这么分，也实在是令人心寒！！！
怎么，植物人儿子就不是儿子？
你们趁着他睡着了，就这样把他的劳动果实就这么窃取了？
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林小鱼刚想着说几句，那萧母就被张嬷嬷扶着进了内屋，根本就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一切，板上钉钉！
留给她的就只剩两个长哥的鄙夷和妯娌的得意。
一个冲喜来的灾星，还想从他们手里拿到好处，没门。
待众人走后，林小鱼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将那几张契纸捏了起来。
她的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轻轻，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偏爱”。
不要白不要，蚊子肉也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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