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书房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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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书房魅影

 

沈府的气氛,像一张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绣楼被围得水泄不通,翠儿被王彪的人“请”去“问话”,回来时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再不敢与沈知微多言半句。连每日的饭食,都由专人送来,在卫兵的注视下交接。

沈文渊的怒火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沈知微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威压。但她心中的那簇火,并未被浇灭,反而在高压下烧得更旺,更冷静。她知道,父亲在查,在等她的破绽。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坐以待毙!被动等待消息,不如主动出击!她需要更有价值的东西,能真正撼动这腐朽根基的东西!

目标,首指父亲沈文渊那守卫森严的书房!那里是整个沈家,乃至整个南方几省军阀势力最核心的机密所在。

机会,在压抑了数日后,终于随着一场盛大的晚宴降临。

为了笼络城中几位手握实权的洋行买办和商会会长,沈文渊在府中大摆筵席。丝竹管弦之声从前厅隐隐传来,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府内大半的守卫力量都被抽调去维持前厅的秩序和安全,警戒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缝隙。

夜色如墨,浓重地涂抹着沈府的重重院落。绣楼内,沈知微早己熄了灯,佯装安睡。黑暗中,她换上了一身紧窄利落的深蓝色衣裤,那是她以前偷偷溜出府时穿过的旧衣。乌黑的长发被紧紧盘在脑后,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住。她屏住呼吸,贴在门后,仔细倾听着楼下的动静。

两个卫兵的脚步声在楼下规律地响起,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带着酒意和抱怨。

“……妈的,前头吃香喝辣,咱哥俩在这喝西北风……”

“……少说两句吧,看好这姑奶奶是正经…听说前头可热闹了,梅老板请了‘金嗓子’来唱曲儿……”

“啧,真想溜去听一耳朵……”

机会!沈知微的心跳如擂鼓。她轻轻推开窗户——这扇窗的插销,她早己悄悄做了手脚,推开时几乎无声。窗外,是绣楼背阴面,紧邻着一片茂密的、许久未修剪的紫藤花架。夜色和浓密的枝叶,是最好的掩护。

她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攀住冰冷的窗棂,身体轻盈地悬空,然后精准地落在下方虬结的紫藤枝干上。粗糙的树皮摩擦着手心,她毫不在意,凭借着对府邸地形的熟悉和对黑暗的适应,在花架的阴影下快速移动。

避开一队巡逻的卫兵,绕过灯火通明的宴客回廊,贴着冰冷的墙壁,沈知微如同暗夜的幽灵,终于潜行到了位于中轴线核心的书房院落外。

书房院落的守卫果然比平日松懈,但门口仍有两人站岗。沈知微伏在月洞门外的假山石后,耐心等待着。片刻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跑来,对着守卫说了几句,似乎是前厅需要人手搬运酒水。一个守卫骂骂咧咧地跟着走了。

只剩一人!沈知微知道机不可失。她看准那守卫转身点烟的瞬间,猫着腰,利用花木的掩护,闪电般地从侧面矮墙的阴影下窜了过去,如同一道无声的暗影,瞬间消失在书房侧面一扇不起眼的、供下人清扫用的小角门旁。

这扇角门,是她幼时捉迷藏发现的“密道”。门锁是老式的铜挂锁,年久失修。沈知微从发髻里拔出一根细细的、顶端磨尖的银簪——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她屏住呼吸,将簪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手指极其稳定地拨弄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汗水从她光洁的额头渗出,顺着鬓角滑落。外面守卫的脚步声,前厅隐隐传来的喧嚣,都成了催命的鼓点。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成了!

沈知微心脏狂跳,轻轻取下铜锁,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门缝,闪身而入,反手又将门虚掩上。

书房内一片漆黑,弥漫着熟悉的雪茄、墨汁和纸张的味道。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的月光和喧嚣。沈知微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摸出贴身藏着的一小截蜡烛和火柴。嗤啦一声轻响,昏黄摇曳的烛光,勉强驱散了眼前一小片黑暗,也映亮了她因紧张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

目标明确:父亲书案左手边第二个抽屉!她曾无数次在父亲处理公务时“无意”瞥见,那里存放的多是与军队部署、防务调动相关的文件。

她举着蜡烛,如同举着一簇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小火苗,小心翼翼地绕过沉重的紫檀木书案。书案上,摊开的地图、堆积的文件、那方冰冷的鸡血石大印,在烛光下投出狰狞巨大的影子。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烛火燃烧的哔剥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还有…时间流逝的滴答声。

终于,她停在了那个黄铜拉手的抽屉前。深吸一口气,她放下蜡烛,再次拔下头上的银簪。这一次,簪尖探入的是抽屉锁孔。这种老式锁的构造相对简单,但需要无比的耐心和稳定的手。她闭了闭眼,将父亲开锁时细微的声响在脑中回放,指尖凭着记忆中的节奏轻轻拨动。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后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咔。”

又是一声轻响!锁开了!

沈知微几乎虚脱,她颤抖着手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份文件。她快速而精准地翻找着,目光如同扫描的机器。终于,一份标题为《南线三镇驻防部队轮换及弹药补给计划(密)》的文件落入眼帘!

她心脏骤停了一瞬!就是它!

她迅速抽出文件,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目十行地扫过关键信息:部队番号、换防日期、补给仓库地点…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她不敢带走原件,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薄纸和一支特制的、笔迹极细的炭笔,用最快的速度,将最关键的信息誊抄下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如同惊雷。

时间紧迫!她一边誊抄,一边还要分神倾听门外的动静。精神高度紧绷,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之上。

终于,最后一行字抄录完毕!她迅速将文件原样放回,合上抽屉,将抄好的薄纸折叠成最小的方块,塞进贴身的小衣暗袋里。吹灭蜡烛,书房瞬间重归黑暗。

她摸索着回到角门边,再次凝神倾听。外面似乎并无异常。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确认安全后,如同来时一样,敏捷地闪身而出,将铜锁重新虚挂好。

然而,就在她准备沿着原路返回时,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和雪茄味,由远及近,朝着书房院落而来!

是沈文渊!他提前离席了!

沈知微瞬间魂飞魄散!她猛地缩回假山石后的阴影里,身体紧紧贴住冰冷粗糙的石头,连呼吸都停滞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沈文渊略带醉意却依旧威严的吩咐声:“…都下去吧,老子自己醒醒酒。”

守卫应声退下。

沈文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口,他似乎并未察觉异常,径首走向书房正门,掏出钥匙。

沈知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他推开正门,烛台的位置稍有移动,或者空气里残留一丝蜡烛燃烧的气味…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回廊另一头传来三姨太柳媚儿娇滴滴、带着浓浓醋意的呼唤:“大帅~~您怎么躲这儿来了?让媚儿好找!赵会长还等着敬您酒呢……”

沈文渊开门的动作顿住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被柳媚儿缠住,转身朝回廊走去:“就来!催命似的!”

脚步声和柳媚儿的娇嗔渐渐远去。

沈知微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双腿发软。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趁着这宝贵的间隙,如同受惊的兔子,沿着来路,利用一切阴影和掩护,拼尽全力向绣楼方向潜行。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胸腔,每一次脚步声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当她终于从那扇小小的窗户翻回自己熟悉的绣楼房间,反手关上窗插好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时,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黑暗中,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但她的手,却紧紧按在胸口。那里,贴身藏着的薄纸上,那些滚烫的文字,如同黑暗中握住的唯一火种。她成功了!她拿到了!这份关于南线驻防和弹药补给的情报,一旦传递出去,或许就能让那些在深山密林中艰苦作战的同志们,避开一次致命的围剿!

恐惧如潮水般退去,一种近乎悲壮的、带着铁锈味的亢奋在血液里奔涌。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机密文件的冰冷触感,以及…父亲抽屉深处,那枚他时常的、样式古朴的金质怀表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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