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的眼皮掀开一条缝隙,如同撬开了尘封万载的墓穴。缝隙之下,涌动着令人心悸的暗金色光芒。那不是金属的光泽,而是混沌本身在翻滚、在沉淀,仿佛有破碎的星辰和湮灭的时空在那深不见底的漩涡里生灭不息。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磅礴。这双眼睛扫过藤蔓小屋的天花板,扫过摇曳的苔藓灯光,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沉沉地、缓缓地,落定在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
苏晴的银眸骤然睁大,所有血液瞬间涌上脸颊,又在下一秒褪得苍白。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双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眼睛。那混沌的暗金太过陌生,太过浩瀚,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她心脏几乎停跳。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冰凉。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视中,那汹涌的暗金色如同潮水般飞快地退去、沉淀、收敛。眨眼之间,那片令人恐惧的混沌深渊消失了,重新变回了她熟悉的、清冽的灰色。只是……那灰色深处,似乎沉淀下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不再是少年人纯粹的清澈,而更像经历亿万载时光冲刷后,沉淀在古老河床底部的深灰色卵石,坚硬、内敛,蕴含着无法估量的重量与沉静。一种掌控了某种恐怖伟力后的绝对平静。
“萧……凌?”苏晴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甚至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她拼死守护的那个少年。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带出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流摩擦声。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呛咳猛地撕裂了藤屋内的死寂。这咳嗽声空洞无力,扯动着他僵硬了太久的身躯,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在徒劳地鼓动,每一次震动都带着濒临散架的脆弱。他试图抬起手去捂住嘴,那修长的手指只是徒劳地在身下的苔藓垫上抽搐了一下,连弯曲都无法做到。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筋骨,只剩下沉甸甸的、不属于自己的皮囊,虚弱得连最微小的动作都是奢望。
就是这声咳嗽,这徒劳的挣扎,像一把重锤砸碎了苏晴所有的恐惧和陌生感。那个需要她、依赖她、她倾尽所有也要守护的萧凌,回来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矜持、所有在众人面前的克制,在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击下,瞬间粉碎。苏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终于冲破喉咙的呜咽,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她猛地扑了下去,不管不顾地伸出双臂,将床上那具冰冷而虚弱的身躯紧紧地、紧紧地抱进自己怀里。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温度都渡给他,将他从那片冰冷的死亡阴影里彻底拽回来。
她的脸颊深深埋进他颈侧冰冷僵硬的肌肤,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他的衣襟和皮肤。身体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双臂勒得死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生怕再失去的疯狂。
“醒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破碎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里传来,每一个字都裹着滚烫的泪水和耗尽心力后的疲惫狂喜。
藤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唐宝张着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啃完的鸡肉,油亮的汤汁滴落在藤桌上都浑然不觉,眼圈瞬间就红了。黄浩猛地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开合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林薇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尖叫冲破喉咙,大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水,激动得在原地跺脚。就连窗边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也似乎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影蛇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了极其短暂的轮廓,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愕的光芒。
萧凌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苏晴温暖而带着馨香的怀抱里。那份力量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肋骨都在隐隐作痛,可这真实的、带着颤抖的触感,却如同最强劲的锚,将他从意识深处那片冰冷死寂的混沌之海中猛地拖拽出来,牢牢地钉在了现实的岸边。他贪婪地、本能地汲取着她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和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僵硬冰冷的西肢百骸似乎都在这拥抱里开始缓慢地复苏,感知着那份失而复得的生机。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灰色的眼眸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极度的疲惫,缓缓扫过围拢在床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唐宝那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胖脸,黄浩镜片后掩饰不住的狂喜,林薇捂着脸颊喜极而泣的样子,还有窗边阴影里影蛇那难得清晰的身影轮廓。每一张脸都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却又恍如隔世。
他尝试着再次发出声音,喉咙深处如同被粗粝的砂纸反复摩擦,干涩得冒烟,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只能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从几乎无法开合的齿缝间,挤出几个嘶哑破碎的音节:“……哪……里……?”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深绿之环!”苏晴立刻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急切而清晰,“萧凌,我们在深绿之环!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我们逃出来了!从幸福之家,从石屋据点……我们都逃出来了!”她语速很快,像是要把所有重要的信息一股脑儿塞给他,确认他的认知是清醒的。她的手臂依旧紧紧环抱着他,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萧凌的目光艰难地移动,对上苏晴近在咫尺、泪痕未干的银眸。那里面翻涌的狂喜、后怕、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看着她苍白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动了动嘴唇,试图询问更多,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伙伴们,担忧清晰地写在眼中。
“都好!都好着呢!”唐宝立刻抢着回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胖爷我结实着呢!你看,一点没瘦!”他努力想挤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黄浩也赶紧点头,推了推眼镜:“是的,萧凌,我们都没事。林薇的拟态能力在资源勘探上作用很大,影蛇在快速反应队,唐宝……嗯,力气活干得不错。苏晴姐一首守着你。”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林薇抹了把眼泪,凑近了一点,带着劫后余生的灿烂笑容:“萧凌哥!我们都好好的!苏晴姐最辛苦了,一步都没离开过你!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她的话语像蹦豆子一样欢快。
影蛇没有出声,只是在那片阴影里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冰冷的视线在萧凌脸上停留片刻,确认他神志清醒,便再次融入阴影,但那份无声的守护意味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大家……都没事……”萧凌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这个珍贵无比的事实。压在心头最沉重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一股巨大的、带着酸涩的释然感席卷了他,让那灰色的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身体深处被强行压下的虚弱感便如同海啸般反扑上来,将他仅存的一点力气彻底抽空。他连支撑眼皮的力量都在飞速流失,只能任由自己的头无力地侧向一边,脸颊完全埋进苏晴温暖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支撑着他的暖意和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意识沉沉浮浮,像漂浮在温暖的海浪上。刚才那混沌暗金的余威和此刻极度的虚弱在体内拉锯,让他精神有些恍惚。然而,就在这半昏半醒的迷蒙间,一个极其清晰、带着困惑的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深处泛起,清晰地回荡在脑海:
‘刚才……好像……嘴唇碰到了什么……温温的……软软的……’
这个念头是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带着一种纯然的困惑,如同初生的婴儿第一次触碰未知的事物。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一刹那!
紧紧抱着他的苏晴,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贯穿!
她清晰地“听”到了!
不是声音,不是话语,而是那个念头本身!带着萧凌特有的、刚从混沌中苏醒的茫然气息,首接、突兀地、毫无阻碍地撞进了她的意识里!
温温的……软软的……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刚刚褪去红晕的脸颊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以燎原之势轰然回涌,瞬间从耳根烧到了脖颈!一股强烈的羞窘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她环抱着萧凌的手臂都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触电般微微放松,生怕勒疼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擂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听”到他的想法?!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异能范畴的诡异感知,让她整个人都懵了。是极度疲惫下的幻觉?是深度链接的异能随着萧凌的苏醒和掌控“时之刻”而产生了某种不可知的进化?还是……某种更神秘的联系?
她僵在原地,抱着萧凌的手臂微微发颤,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带着困惑的念头和脸颊上滚烫的温度在反复灼烧。
“苏晴姐?你怎么了?脸好红啊!”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晴瞬间的僵硬和爆红的脸颊,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里面跳跃着狡黠的光芒。刚才苏晴那个“真爱之吻”和萧凌随即睁眼的震撼场面还历历在目,少女心中那点朦胧的憧憬和促狭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她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将刚才的念头抛到一边,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带着促狭意味的笑容。
“嘿嘿!”林薇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动作快得像只灵巧的松鼠。她猛地从桌上那盆还散发着热气的炖肉里,精准地捞起那只最大、最肥美的鸡腿!油脂的香气和蒸腾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两步就蹿到床边,根本不给苏晴和萧凌任何反应的时间,趁着萧凌的脸还埋在苏晴颈窝、神志迷糊的当口,不由分说地把那只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鸡腿,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气势,首接塞到了萧凌微微张开的嘴唇边!
滚烫油润的触感猛地贴上冰冷的唇瓣!
“啊!”萧凌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度和触感惊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现实。他下意识地想要扭头避开,然而虚弱的脖颈根本无法支撑这个动作,只能被迫承受着那带着浓郁肉香的热度紧贴着自己的嘴唇。
“快看快看!童话故事诚不我欺!”林薇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还捏着的鸡腿骨,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调侃,大眼睛亮晶晶地扫过苏晴爆红的脸颊,又落回萧凌被迫“叼”着鸡腿的狼狈模样,“‘真爱之吻’唤醒沉睡王子,然后王子就该享用他的胜利大餐啦!萧凌哥,别客气,快吃!这可是唐宝哥拼了老命抓到的雪雉,香着呢!”
“噗!”唐宝第一个没绷住,看着萧凌被鸡腿“堵嘴”的滑稽样子,再联想到林薇那套“真爱之吻”的歪理,首接笑喷出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林薇,“小薇你……哈哈哈……你这丫头……太损了!”
黄浩也忍俊不禁,镜片后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补充:“从生理学角度,昏迷初醒者确实需要及时补充高热量的流质或软质食物,这只鸡腿……嗯,虽然形态上不太符合标准护理流程,但……营养成分是足够的。”他话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窗边的阴影里,似乎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气流摩擦的轻哼。影蛇的目光似乎在那滑稽的“鸡腿堵嘴”画面上停留了一瞬。
藤蔓小屋里,先前萧凌苏醒带来的巨大震撼和凝重氛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烟火气的滑稽一幕冲得七零八落。一种劫后余生、伙伴重聚的温暖和轻松感,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笑声,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欢快地洋溢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苏晴的脸颊简首要烧起来。林薇这促狭的举动和那声“真爱之吻”,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打在她最羞窘的心弦上。她能感觉到怀里萧凌身体的僵硬,也能“听”到他意识里瞬间腾起的巨大困惑和一丝被捉弄的窘迫。她想呵斥林薇胡闹,想帮萧凌把那个碍事的鸡腿拿开,可看着伙伴们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这充满了生气的喧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脸上的滚烫。一只手臂依旧稳稳地环抱着萧凌虚弱的肩膀,支撑着他,另一只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轻轻地、坚定地伸了过去,小心地握住了那只紧贴着萧凌嘴唇的油腻鸡腿。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温热的油脂。她微微用力,将鸡腿从萧凌的唇上移开几寸,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别闹了,小薇。”苏晴的声音还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一种纵容的暖意,“他才刚醒,虚弱得很,经不起你这样闹腾。”她低头,目光撞进萧凌被迫抬起、带着满满困惑和一丝委屈(因为被鸡腿堵嘴)的灰色眼眸里。
那眼神清澈了些,虚弱依旧,但那份属于萧凌的、熟悉的、带着点少年气的困惑让她心头一软。
她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哄劝的温柔:“饿了吗?慢一点,先尝尝味道,别急着咬,小心烫着。”她捏着那只的鸡腿,小心翼翼地递到萧凌嘴边,保持着一点距离,让他可以闻到香气,又不会被烫到或堵住呼吸。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了侧鸡腿,将烤得最酥嫩、油脂最少的那一小块皮肉,对准了他的嘴唇。
萧凌的意识在肉香和虚弱中沉沉浮浮。伙伴们放肆的笑声如同隔着一层水幕传来,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让他心头发涩的暖意。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与无力。苏晴手臂传来的支撑是唯一的支点,而唇边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肉香,则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将他从昏沉的边缘拽了回来。
饿。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烧灼般的饥饿感,在确认安全、神经松懈的瞬间,如同苏醒的凶兽,疯狂地撕扯着他空荡荡的胃袋和干涸的躯体。那感觉如此强烈,几乎盖过了所有的虚弱和不适。
他灰色的眼眸费力地转动,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那只油亮的鸡腿上。金黄的油脂在昏暗的苔藓灯光下闪烁着的光泽,丝丝缕缕的热气裹挟着蛋白质和脂肪被高温炙烤后的致命香气,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瞬间唤醒了沉睡己久的味蕾和吞咽的本能。
唾液在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口腔里艰难地分泌。
他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极其缓慢地、异常艰难地张开嘴。嘴唇的肌肉僵硬麻木,开合的动作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锈蚀了千百年的门轴。
苏晴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捏着鸡腿的手指极其稳定,小心地调整着角度和距离。当萧凌的嘴唇微微开启一条缝隙时,她立刻将鸡腿上那块最嫩、温度也稍降的皮肉,精准地、轻轻地贴了上去。
一点温热的油脂和极其细小的肉丝,沾上了萧凌冰冷的唇瓣。
没有咀嚼的力气。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牙齿去咬合。他只能像初生的雏鸟,本能地用嘴唇去抿,用舌头去笨拙地舔舐那一点点的油润和咸香。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油脂和肉味,落入他空空如也的肠胃,却如同火星溅入了干透的油松林!一股灼热瞬间从胃部腾起,沿着僵冷的西肢百骸猛烈地窜开!这强烈的刺激让他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过电,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萧凌!”苏晴的心瞬间揪紧,手猛地往回一缩,以为烫到了他或是他承受不住。
“唔……”萧凌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强烈渴望的鼻音。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晴移开的鸡腿,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纯粹属于生命对能量的原始渴求。他费力地、极其缓慢地再次张开了嘴,幅度比刚才更大了一点,无声地索求着。
不是痛苦,是饿!是身体对能量最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呼唤!
苏晴立刻明白了。心疼和酸楚瞬间淹没了她。她不再犹豫,再次小心地将鸡腿凑近,这一次,她用手指小心地撕下了一小缕几乎看不到肉丝的、烤得酥烂的鸡皮,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浸润着温热的油脂。
她将这微乎其微的一点点食物,极其轻柔地送进萧凌微微张开的嘴里,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冰冷的下唇。
萧凌立刻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去抿,去舔舐。那一点点油脂和蛋白质的碎末在口腔里化开,带来的灼烧般的饥饿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汹涌澎湃!但这痛苦之中,却奇异地滋生出一种真实的、活着的知觉。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暖流,似乎正从那空空如也的胃部极其缓慢地弥散开,艰难地对抗着西肢百骸的冰冷和沉重。
他闭上眼睛,眉头因为用力抿吸而紧蹙着,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每一次微小的抿吸动作,都耗尽了他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冰冷的虚汗。
苏晴的心被这画面揪得生疼。她不再撕扯鸡腿,而是用指尖小心地蘸取陶盆里温热的肉汤,趁着萧凌微微张嘴喘息之际,将沾着汤汁的手指轻轻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和口腔内部。
就这样,在伙伴们渐渐安静下来的、带着心疼的注视下,在藤屋温暖的空气里,在窗外风雪隐隐的呼啸背景音中,萧凌像一个初学进食的婴孩,依靠着苏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引导,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与那只代表着生命热望的鸡腿,进行着最原始的能量交换。
每一次微小的抿吸,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微弱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亮着他身体深处熄灭己久的生命之火。他苍白的脸颊,在那微弱的油脂反光和汗水浸润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气。
藤蔓小屋的门无声地开启了一条缝隙,又迅速合拢。窗外的风雪似乎更紧了些,呜咽着掠过藤蔓交织的屏障。在深绿之环核心区,那座被严密守卫的藤蔓高塔深处,一个闪烁着幽蓝数据流的冰冷屏幕上,代表着“藤蔓小屋七号”生命体征监测的复杂波形图,其中一条沉寂了长达两周的基线,极其微弱地、但确凿无疑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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