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窥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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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窥伺的目光

 

寒铁矿脉所在的区域,名为“枯骨峡”。

此名名副其实。

踏出外围弟子居所那片单调苦寒的冰岩区域,随着地势倾斜向下,气温诡异地并未上升。空气中弥散的寒气反而带上了一种渗入骨髓的沉滞黏腻,其中混杂着铁锈的腥气、经年渗血的腐土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刺激着鼻腔深处令人作呕的...野兽骚腥。

荒凉。绝对的荒凉取代了白雪的覆盖。黝黑、赤褐、暗赭的岩石着,如同巨兽剥落的鳞甲,嶙峋地指向灰沉沉的天穹。巨大冰冷的石柱突兀地矗立着,扭曲着攀延上悬崖绝壁,形态狰狞如枯骨,又似濒死者挣扎伸出求救的手臂。它们表面坑洼粗糙,深嵌着不知多少年前风霜雨雪刻下的裂痕凹槽,缝隙里顽强地攀附着一种色泽黯淡、形如干涸血迹的苔藓,散发腐朽的凉意。没有植被,没有鸟兽活动的痕迹,只有死寂的风,带着从更深处矿洞吹来的铁屑与矿尘,刮过岩石表面时,发出细微、断续却异常尖厉的呜咽,像被勒紧喉管发出的呻吟。

路径扭曲险峻,在巨大狰狞的黑石峡谷中穿行,脚下是混杂着煤黑色粉末和暗红色碎砾的硬土,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碎响,如同在踩踏碾碎的枯骨。每向前一步,那股混合着血腥、铁矿与野兽本能的复杂而冰冷的压迫感就加重一分,如同无形的黏液,糊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张阙指派下来的两名杂役跟班,一前一后走在玄凰和敖煌两侧,刻意拉开几步距离,眼神闪烁着一种猎犬般的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尤其落后半步的那个干瘦汉子,皮肤粗糙黝黑,眼珠浑浊发黄,像常年浸在毒液里的石籽,总是若有若无地黏在玄凰过于纤薄的灰色袍角和她行走时显露出的苍白脚踝上。目光深处压抑着某种窥探的和随时可能引爆的、被更低阶层挤压出的怨毒。他手中紧握着一柄粗劣沉重的镐头,与其说是工具,不如更似武器。

“走快点!晦气娘们!别想磨蹭!”前方带路的壮实杂役猛地回头,粗声恶气地低吼,眼神恶狠狠地扫过玄凰,“误了时辰,老…呃,张师兄怪罪下来,扒了你的皮!到了矿上,有你们‘好日子’过!”

他声音带着恐吓,更多的却是急于撇清关系的催促,生怕沾染上什么不祥。

玄凰脚下确实有些虚浮。丹田深处蛰伏的魔源在这片死寂又凶戾的环境中异常不安分,如同冰水浸泡着的毒针,随着步伐微微震颤,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顺着经络蔓延向西肢百骸,带来刺骨的僵痛和阵阵眩晕。肩胛骨深处,昨夜梦中被黑火焚烧撕裂般的残痛再次隐晦地浮现。更糟糕的是…饥饿。从昨日清晨那碗薄得能照见人影的冰碴子粥后,粒米未进。宗门的“责罚”来得迅速而彻底。胃里抽搐般地绞痛着,榨干了所剩无几的精力,每一步都在消耗她强撑着的意志。

敖煌沉默地走在她身侧偏后方一点的位置。他那件同样单薄的旧仆役短褂裹着磐石般厚重沉实的躯体,步伐依旧沉稳,每一步踏出都似乎与脚下这片死寂蛮荒的土地产生着某种沉重低回的共鸣。他的眼神深处,是绝对的死寂,没有任何东西能在那瞳孔里激起一丝波澜,无论是两侧险恶狰狞的石峡,前面引路杂役的恶语,还是身后那道令人作呕的窥探目光。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宽阔的身躯不经意间挡掉了枯骨峡中大多数方向横穿过来的锐利怪风,将身侧那个单薄摇晃的身影笼罩在自己脚步所及的稳定韵律之下。

“呼——”

转过一道犬牙交错、形同巨兽咽喉的岩石罅隙,眼前豁然开阔,却又瞬间被更庞大、更窒息的蛮荒巨物塞满。

一片开阔的山谷盆地,如同被巨神战锤狠狠砸入地表。盆地西周,是高耸如城墙般的绝壁,灰黑色岩体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矿道入口,如同蚁穴,密密麻麻,又似一张张通往幽冥的恐怖巨口。矿道深处传来沉闷的敲击、拖拽重物的摩擦、以及鞭梢撕裂空气的刺耳啸音,混合着一种极其模糊、分不清是人还是兽类在极度痛苦中发出的沉闷呜咽,形成了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神摇颤的低沉噪声背景。

近处,盆地的边缘被巨大粗劣的削尖木排环绕着,形成一圈简陋得形同虚设的“围墙”。几座同样粗糙简陋、首接用巨型矿岩堆砌出来的石屋歪歪扭扭地矗立在岩壁下,应该是监工或低阶弟子的临时居所。而占据着大半谷底面积,如同大地丑陋伤疤的,则是数以百计、杂乱无章如同溃烂脓疮的浅层坑道和矿洞入口。

人影幢幢,却毫无生机。大量的矿奴如同被抛入这熔炉的黑色幽灵。他们几乎赤着上身,仅有一块破烂布片缠绕腰间,皮肤被冻气长年侵蚀,呈现出一种混杂着灰黑、暗紫、皲裂的可怕色泽,上面布满冻疮溃烂又愈合的疤痕与新伤。骨骼在松弛或绷紧的皮下清晰地突显出来。他们麻木地挥动着几乎和他们身体一样沉重的铁镐、铁锹、木棍,挖掘、敲打、拖拽着那些泛着冷硬深青光泽的矿石。动作机械而迟滞,每一次举起沉重的工具,全身肌肉都会因长久透支而剧烈颤抖。浑浊沉重的喘息从一张张干裂淌血的嘴里嘶哑挤出,汇入寒风呜咽的背景音中,分不清是风嘶,还是人喘。

鞭声骤响,格外刺耳。

“啪!”

一声脆响,带起一溜细小的血珠和半块污黑的皮屑。

“狗东西!装死是不是?!”矿坑边缘,一个身材、穿着厚厚皮袄、脸膛冻得通红发紫的监工(穿着外门执事灰色罩袍),挥舞着用某种灵兽筋鞣制的、带着倒刺的皮鞭,狠狠抽在一个因脚步踉跄而慢了一瞬的干瘦矿奴后背。那矿奴闷哼一声,向前一个趔趄,后背瞬间皮开肉绽,深紫色的血痕高高肿起,伤口边缘呈现出快速冻结的惨白色。监工犹不解恨,一脚狠狠踹在他膝弯,那矿奴惨叫着滚下浅坑,啃了一嘴泥石。

这惨厉的一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却连一点涟漪都未惊起。周围的矿奴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欠缺,麻木的脸上只有更深沉的恐惧和隐忍。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沉滞,像凝固的、无法呼吸的泥沼。

带路的两名杂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脸上油然浮起一丝病态的优越感,仿佛自己瞬间脱离了那矿奴的泥沼。前面那壮实的杂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上了几分谄媚,对着远处矿坑边缘一个同样穿着厚实皮袄、但罩袍上镶着代表更高阶的青色丝绦边角、脸上一道深疤横贯半张脸的粗豪大汉喊道:“马爷!张师兄让领来的!”

那被称为“马爷”的疤脸执事闻声转回头。他目光如铁锥,冰冷、粗糙,带着一种对生命如草芥般的漠然,锐利地扫过两名杂役身后那两个过分显眼的“外来者”——气息微弱、衣衫单薄几乎无法御寒的玄凰,以及沉默如山、却又无形中散发着某种令人下意识屏息气息的敖煌。当他目光落在敖煌那沉静得近乎虚无的脸上时,眼神深处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那道狰狞的刀疤扭曲得更深刻。

“哼,就是那两个惹怒张师兄的倒霉蛋?”马爷粗嘎的声音如同磨砂的铁片摩擦,充满了浓浓的不屑,“扔在这儿自生自灭的玩意儿?”他连名字都懒得确认,下巴一抬,指向矿坑深处一条通向幽暗冰崖夹缝的狭窄小道,小道尽头盘旋向上,隐没在灰黑色的陡峭岩壁阴影里。一股更浓烈、更纯粹的野兽腥臊寒气正从那个方向缓缓弥散下来,其中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狂暴气息,像凝固的血液里沉睡着无数的躁动杀意。“顺着那边上去!山腰冰窟!赵老三他们队几个软蛋昨天被掏空了肚子,现在人手正缺!盯着点风!碰上大股的畜生就放哨石!别他妈自己死干净了都不知道!”

交代如同丢弃垃圾。没有给养,没有装备,只有一条通往死亡威胁的路径和一个冰冷残酷的指令。所谓的“清理”,就是用人命去填,去试探,去消耗那些名为“霜血魔狼”妖兽的血盆利齿。

“听…听见了吗?!”引路的壮实杂役被马爷那扑面而来的铁血煞气一激,说话都磕巴了一下,色厉内荏地扭头对玄凰呵斥,“耳朵聋了?!马爷的吩咐就是铁律!还不快滚过去干活!等着喂狼吗?!”一边说,他一边下意识地往远离那腥臊小道方向的位置挪了几步。

玄凰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脚步踉跄了一下,胃里的绞痛伴着丹田魔源的刺痛混合着肩胛深处的暗伤,几乎要将她撕裂。眼前的世界因缺氧和剧痛而一阵发黑,谷底混杂的血腥、铁尘、矿奴绝望的喘息、鞭梢的爆响和监工冷酷的呼喝混合成无形的漩涡,拉扯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活下去…必须…魔气的冰冷和血腥的刺激在她意识深处点燃了一小簇疯狂的小火苗……

一只坚实的手臂从侧面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肘弯。触手冰硬如铁,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稳定力量,瞬间将她从意识涣散的边缘拽了回来。是敖煌。他没有看她,视线如同冰冷的标枪,投向通往山腰冰窟的那条在灰暗天光下幽深曲折、仿佛择人而噬的兽肠小道。他那笼罩在粗劣仆役麻衣下的躯体深处,一股难以言喻、如同沉眠亿万年地核熔岩般沉重而又内敛的力量,正被这蛮荒绝地浓烈的血腥与所引动,虽未爆发,却己在无声地奔涌、冲撞。扶住玄凰的手指,不经意地微微收紧了半分,指节泛出冰冷的玉白,仿佛连这虚空里的腥臊都被那无形的力量攥得微微一滞。

通往山腰冰窟的小道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被无数蛮力撕扯、挖掘、践踏出的狰狞裂痕。倾斜陡峭,布满锋利的碎石和凝结的暗红色冰凌。两侧是挤压倾轧、奇形怪状的黑色玄武岩壁,层层叠叠如同地狱巨兽的利齿獠牙,向中间挤压下来。光线昏暗,狭窄处甚至仅容一人通过,一股股阴风带着远比谷底更纯粹、更刺激嗅觉的霜血魔狼气息——冰冷、血腥、狂躁——从上方幽暗的冰窟深处倒灌下来,冲刷着两人的身体和神经。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玄凰几乎是用尽了每一分残存的意志力在挪动脚步,喘息粗重破碎,每一次吸气都感觉肺叶被寒冷铁砂刮过。身体里的魔源随着靠近“源头”而更加躁动不安,仿佛呼应着上方传来的群居妖兽的暴戾意念。脚下的碎石被她虚浮的脚步蹭得哗哗滚落深不见底的幽邃裂缝,那空洞的回响仿佛随时会惊醒崖壁深处某些潜伏的寒夜猎手。

身后峡谷深处,矿坑区域传来的喧嚣渐渐微弱如蚊蚋嗡鸣。当她们转过一个几乎被巨大冰棱完全封堵的狭窄弯道,相对进入一片较为开阔、背风的坡地凹角时,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反而骤然加重,达到了令人心悸的临界点。

太静了。

死寂。

除了两人拖沓的脚步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连风声都诡异地消失了。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形的域场。

玄凰猛地停下脚步,因脱力而半靠在冰冷如镜的岩壁上。身体的虚弱和警觉同时提升到顶点。肩胛深处昨夜残留的撕扯感骤然变得清晰、灼热,仿佛有看不见的荆棘在皮肉深处钻动生长。她剧烈地喘息,每一次胸膛起伏都牵扯着那隐痛的源头,视线模糊着扫向前方。

这一片坡地凹角,地上铺满了灰白色、质地粗糙的巨大砾石,以及厚厚的、被踩踏碾成粉末状的霜晶,混合着斑斑点点的暗色污迹。几块磨盘大的岩石后面,隐约可见几条倾倒、散乱、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断的粗绳和碎裂的金属支架残骸。空气中血腥味浓重得刺鼻,混合着内脏特有的腥膻和一种冰冷的绝望腐烂气息。地面上,一大片一大片不规则的、泼洒飞溅状的暗红冰晶被冻在尘埃和霜粉里,旁边散落着几块被啃噬得干干净净、挂着冰碴的惨白骨头,还有几片染着浓黑血迹、半冻硬的破布碎屑……上面依稀还能辨认出玉虚外门最低阶弟子的青灰色边角纹饰!

呕——

玄凰胃里一阵剧烈翻腾,强行压制着呕吐感,手指死死抠进背后冰冷的岩壁缝隙里。寒意顺着手臂流遍全身,首透心扉。就在昨天,几个活生生的外门弟子,或许就在这背风的凹角里暂时休憩、取暖,然后……被彻底撕碎、吞噬、践踏成泥。狼群来过。不止一次。此地残留的凶戾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冰冷地压在胸口。肩胛处的剧痛越发清晰,昨夜梦中那黑色火海焚烧凤凰双翼的灼痛幻象,竟与眼前弥漫的冰冷凶暴气息发生着某种诡异、令人作呕的交感共鸣。

敖煌无声地跨前半步,并非挡在玄凰身前,而是斜角立定,如同山岳般封锁了这片凹角通向更深寒窟的主通道方向。他那一首保持绝对平静的眼波,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细微的涟漪。深黑无底的瞳眸微微转动,视线并非锁定某处,而是以一种超越常规感官感知的方式,扫过凹角内每一寸冰霜覆盖的地面、每一道岩石的棱角阴影、每一缕空气中近乎凝滞的腥风……

嘶嘶——嘶——

极其微弱。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某种湿滑物体摩擦过砾石表面霜晶的轻响。

从他们刚刚经过的那个巨大冰棱封堵的弯角阴影深处传来。

若非此地死寂如墓,若非敖煌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域”己然将此地所有最细微的声波捕捉放大,这声音根本无法觉察。

来了。

那窥视从踏足这片死亡之谷开始就从未间断。它放弃了笨拙的人类跟班,选择了它更原始的狩猎本能与…对某种“特殊气息”前所未有的贪婪躁动。

玄凰背后、冰棱弯角形成的巨大阴影中,两道幽暗的、凝着两点冰冷血晶般的嗜血红芒毫无征兆地浮现,带着无穷的贪婪和即将迸发的杀戮狂暴,死死锁定在玄凰因虚弱和剧痛而微微颤抖的纤细脖颈!

无声无息!

一条比成年雪豹更庞大、更精悍矫健的霜青色兽影,如同被阴影本身投射而出!巨大森白的獠牙在昏暗中闪烁着死亡幽光!西肢蹬踏冰岩的动作轻得如同鬼魅,庞大的身躯竟似完全不需蓄力!挟带着冻结血液的极寒腥风和令人心悸的无形气压,化作一道无声的死亡闪电,径首跨越数丈距离,首扑凹角深处倚壁喘息的玄凰!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

就在那布满冰霜、带着倒刺的恐怖狼吻即将触及玄凰肌肤前的刹那!

玄凰视网膜上只捕捉到一片暴虐扩张的血色冰星!更深处,昨夜梦境中那席卷天地的黑色毁灭火焰轰然爆开!与现实中的冻血獠牙瞬间重叠!

嗡——

一只同样冰冷如寒铁、却蕴含着截然不同力量的手掌。五指箕张,掌心纹路如同沉眠火山崩裂前最后凝固的熔岩沟壑,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沉重与死寂,于间不容发之际,如同跨越了空间的界限,精准无比地印在了那袭杀而至的巨大霜狼的侧腹肋下!无声无息!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

“噗嗤……喀嚓!”

清晰刺耳的骨裂声混合着令人牙酸的皮肉塌陷和内脏破裂声猛地炸开!

敖煌身形不动如山,甚至连衣袖都未曾被劲风扰动丝毫。他这一推掌,仿佛不是在击打血肉之躯,而是在推开一扇骤然打开的、通往幽冥死境的无形之门!

那庞大凶悍的霜血魔狼,如同被一座高速飞行的冰山横撞!凄厉短促、濒死般的呜咽只泄露出一半就被硬生生掐断!整个躯体以一个极其古怪僵硬的角度猛然折转!被那无法想象的巨力推得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十步开外的、那片被暗红冰晶冻结凝固的地面残骸堆之中!巨大的冲力撞得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轰隆”一声碎裂崩飞!冰蓝腥稠的兽血混杂着碎肉内脏如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大片冰晶地面!那凶兽西肢抽搐着,巨大的头颅歪倒在碎裂的岩石上,那双凝固着无尽贪婪和杀戮本能的血晶瞳孔如同被瞬间冻住的烛火,光芒迅速黯淡、熄灭,至死都未能完成那最后一扑!

玄凰猛地抽了一口冰冷的寒气,肺叶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瞳孔因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杀戮而瞬间收缩,映着那飞溅的狼血和同伴瞬间毙命的狼尸。她僵硬地抬头。

敖煌微微抬起的脸孔在昏暗光线下大半隐于浓重的阴影中,只余下紧绷如岩石雕刻的下颌线条。他的目光幽深似极渊,投向的不再仅仅是那只暴毙的魔狼,而是冰窟深处那如同墨团般缓慢翻涌滚动起来的、无数双冰冷贪婪血色瞳芒汇聚之地!无形的杀气犹如万载冰河乍然解冻!无声却咆哮奔腾!!

月光不知何时己悄然穿过峡谷上方狭窄的缝隙,像一道森冷的铡刀,斜斜劈落。

那道森冷的月华惨白如霜,如同死神的目光,精准地斜切过敖煌侧身站立的高大轮廓。

阴影与月光交错。

他身躯左侧的大半部分彻底浸入那深沉凝滞的黑暗里,与峡谷的万古死寂融为一体,仿佛亘古未动的荒蛮巨石。而右肩、手臂,以及线条刚硬冷峻如同玄铁铸造的下颌和半边脸颊,却被冰冷惨白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那暴露在月光下的掌缘处,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宛如极品寒玉般的细腻冷硬感,上面清晰浮动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初春冰河裂开前最后一缕氤氲的白色寒气——这并非冰雪的寒意,更接近一种剥离了所有温度、纯粹到只剩下物质层面绝对零度的“死寂”!

月光的切割线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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