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凳寒意未消,手腕脚踝的淤紫火辣辣地疼,但都比不上心头悬着的那柄名为“方略”的利刃。秦岳那句“天亮之后,我要看到你的‘方略’”,如同烙印,刻在陈默疲惫的神经上。他被两名沉默如石的寨兵押解着,穿过尚未完全苏醒的山寨,最终被推进聚义厅后侧一间散发着霉味和铁锈味的杂物房。
“辰时三刻,聚义厅问策!”其中一个寨兵留下硬邦邦的一句,便“哐当”一声关上门,沉重的门栓落下。门外传来两人如钉子般站定的脚步声。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黑暗和浑浊的空气填满。陈默踉跄一步,扶住一个堆满破烂皮甲的架子才稳住身形。他大口喘息,试图驱散密室中残留的血腥味和铁锈带来的窒息感。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弱晨光,他摸索着找到一张布满灰尘的矮桌,桌上放着粗糙的草纸、半截墨锭、一支秃头毛笔和半碗浑浊的凉水。
他抓起凉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摊开草纸,磨墨,笔尖悬停。这不是普通的答卷,这是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更是撬动这盘死棋的第一枚筹码。他必须精准地剖析龙啸寨的绝境,并画出一条看似可行的生路。
陈默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入寨不过短短数日,所见所闻却己触目惊心。刑场的嗜血狂热,密室的阴森诡谲,秦岳深不可测的枭雄之姿,那个暴躁凶戾的二当家(他听到别人称呼其“王二当家”),还有刑场边那个眼神复杂、叹息的汉子(似乎地位不低)……这些都构成了他认知中龙啸寨的模糊拼图。
更首观的,是山寨本身的困境。他回忆着被押解时匆匆掠过的景象:空地上几口巨大的铁锅,锅底刮得发亮,几个面黄肌瘦的妇孺拿着豁口的木瓢,小心翼翼地刮着最后一点糊糊。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小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兵器架上横七竖八插着的长矛、朴刀,刃口锈迹斑斑,木柄开裂腐朽。一些刚刚起身的土匪,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眼神空洞麻木地靠在墙根晒太阳,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整个山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暮气——疲惫、饥饿、涣散。
“粮荒…械锈…人心涣散…官军压境…”陈默在心底默念着秦岳的质问和山寨的困境。王二当家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还有那位沉默叹息者(可能是三当家?)的忧虑,都是他方略必须绕开或化解的障碍。而秦岳案头那方惊鸿一瞥的提刑印,则是唯一通向未知深渊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隐秘绳索。
他提笔,在纸上重重写下西个字:以匪养民。
这不是空谈,是绝境下的破局思路。纯粹的匪,在乱世中要么被更强的力量碾碎,要么在无尽的劫掠中耗尽最后一丝元气。纯粹的“民”,在这里只是待宰的羔羊。唯有将这悍匪之力与求存之民结合,将刀锋暂时化为犁铧,将劫掠转为生产与交易,方能在绝境中开辟一线生机。
笔尖在粗糙的纸上沙沙作响,陈默的思路逐渐清晰。他要剖析的,是龙啸寨华丽匪皮下致命的虚弱;他要提出的,是一条充满荆棘却可能通向生路的险径。窗外,太阳终于跃出山脊,将第一缕金光泼洒在聚义厅斑驳的屋顶上,也映亮了陈默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然。
门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而充满恶意的粗嗓门:“姓陈的!时辰快到了!大当家在聚义厅等着看你人头落地呢!写什么狗屁方略,趁早抹脖子痛快!”是王彪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陈默深吸一口气,充耳不闻,笔下更快。时间紧迫,这场以晨光为背景的生死赌局,筹码是他的命,赌桌是整个龙啸寨的未来。他必须赢。
(http://www.wxgxsw.com/book/ji0ccd-1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wxg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