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下,锤凿与号子声震天动地!
有了“贡献点”这根无形的鞭子和诱饵,整个引水渠工地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生命力。数千寨民在执法队的严密监督(兼记录点数)下,如同密集的工蚁,挥舞着铁锤、钢钎、锄头,疯狂地啃噬着坚硬的岩壁。汗水如同小溪般在古铜色的脊背上流淌,砸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发,只留下白色的盐渍。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岩石被击碎后散发的呛人气息。
“一、二!嘿哟!”
“加把劲啊!为了那‘点’!”
“石虎爷看着呢!别偷懒!”
号子声此起彼伏,带着原始的节奏和力量。负责分段督工的寨兵头目们,手里拿着炭笔和粗糙的计数竹片,一边盯着手下人的动作,一边不时在本子上划拉一下,记录着“点数”。看到有人动作慢了,立刻就是一声粗粝粝的呵斥;看到进度快的区段,也会扯着嗓子吼一句“好样的!记上!”,引来一阵更卖力的敲击。
石虎魁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铁塔,在工地上来回巡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挥舞鞭子吼叫,而是时不时停下来,指着某个区段问:“张三队,卯时到巳时,记了几个点?进度如何?”旁边跟着的执法队员立刻翻看记录本,大声汇报。石虎听完,或点头,或皱眉,或对着进度落后的区段头目吼上一嗓子:“李西!你他娘的属乌龟的?看看人家王五队!再磨蹭,老子扣你点数!” 那被点名的头目顿时吓得一哆嗦,转身对着手下咆哮起来。效率,就在这无形的“点数”压力下被强行拔高。
然而,最核心、最坚硬的鹰嘴崖咽喉岩层段,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心焦。这段岩壁呈现出一种沉郁的墨黑色,质地极其细密坚硬,普通的锤子砸上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震得人手臂发麻。负责此处的寨兵和流民青壮,虽然拼尽全力,虎口都震裂了,汗水浸湿了衣裤,但岩层只被啃下薄薄一层碎屑。
“虎爷!陈先生!这…这鬼石头太硬了!”一个工头哭丧着脸,举着几根己经凿弯甚至断裂的钢钎,“兄弟们轮番上,豁出命去砸,一天下来也刨不了三尺深!再这样下去,别说十天,一个月也凿不穿啊!”
石虎看着那坚硬如铁的墨黑岩壁,又看看旁边堆积的、己经损耗不少的破损工具,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试着自己抡起大锤狠狠砸了几下,火星西溅,岩壁却岿然不动,震得他手臂酸麻。“他娘的!这石头是属王八的吗?这么硬!”他烦躁地骂道,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陈默。
陈默脸色凝重,肩伤未愈又经此奔波,额头己渗出细密冷汗。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着岩壁的纹理和颜色,又捡起一块碎石在手里掂量。这岩层的硬度远超预期,人力确实己近极限。他目光转向工地边缘那堆积如山的箭矢,特别是那些损毁严重、只剩铁质箭头的部分。
“马老六呢?”陈默突然问道。
“在!在呢!”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马老六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人群里挤过来,他脸上、手上沾满了黑灰,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刚拆下来的、锈迹斑斑但分量不轻的官军箭头,小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火焰。
“陈先生!您看!这些箭头,虽然锈了钝了,但料子还在!是好铁!”马老六激动得声音都在抖,“俺琢磨着!把这些箭头都融了!锻打!俺能打出更结实、更趁手的凿子!钢钎!还有锤头!”
他指着那段墨黑的岩壁,眼中燃烧着偏执的光芒:“光靠蛮力不行!得用更硬的家伙!更好的家伙!俺看过库房,还有上次缴获的一些废铁料,再加上这些箭头,够了!给俺两天!不!一天半!俺带着工坊的兄弟,日夜不停,打出最硬的开山凿!保管比这鬼石头还硬!”
陈默看着马老六那双布满血丝却充满斗志的眼睛,心中一定。“好!箭矢废料,优先供你工坊!所需炭火、人手,赵铁柱全力配合!石虎兄弟,”他转向石虎,“鹰嘴崖主段暂停强攻,集中人力清理两侧土方,拓宽渠基!待马师傅新器出炉,再攻核心!”
“停攻主段?”石虎一愣,看着那坚硬如铁的目标,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这是唯一办法,“…成!就依你!马老六,老子把话撂这儿!两天!就两天!你要是打不出能啃动这石头的家伙,老子把你塞进炉子里当柴火烧!”
“虎爷您瞧好吧!”马老六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地一拍胸脯,“要是打不出来,不用您动手,俺自己跳炉子!” 他转身,对着工坊的几个骨干工匠吼道:“兄弟们!抄家伙!回工坊!开炉!打铁!给老子玩命干!打出咱们龙啸寨的威风来!”
工坊区域瞬间成了新的战场。巨大的风箱被拉得呼呼作响,炉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马老六如同疯魔一般,亲自抡起大锤,指挥若定。坩埚里,废铁箭头、锈蚀的刀片、库房清理出的各种铁质废料被投入其中,在高温下渐渐融化成赤红的铁水。铁水被倒入粗糙的砂模,凝固成粗坯,再被工匠们用铁钳夹出,放在铁砧上反复锻打。
“铛!铛!铛!” 打铁声密集如雨,火星如同烟花般西溅。工匠们赤裸着上身,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肌肉虬虬结,大锤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锤落下,都带着一股要将所有憋屈和不甘砸碎的狠劲!他们不仅要打造出能开山裂石的工具,更是在打造龙啸寨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脊梁!
“淬火!快!淬火要狠!要快!”马老六声嘶力竭地吼着,亲自夹着一根刚刚锻打成型、通体暗红的粗壮钢钎,猛地浸入旁边的冷水桶中!
“嗤——!” 一股浓烈的白雾升腾而起!钢钎迅速冷却,表面呈现出一种幽暗的蓝黑色泽,透着一股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
马老六将冷却后的钢钎拎出来,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用手指弹了弹,听着那清脆的金石之音,布满汗水和黑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疲惫却满意的笑容:“成了!这根‘开山牙’成了!给老子接着打!凿子!锤头!有多少铁料,就给老子打多少!明天一早,老子要带着它们,去啃碎鹰嘴崖的硬骨头!”
工坊的火光,映照着匠人们疲惫而亢奋的脸庞,也映照着远方鹰嘴崖那沉默的墨色岩壁。这熊熊燃烧的匠火,能否焚尽这拦路的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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