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日头斜斜从东边冒起，穿过白花花的雾霭，散做淡淡金芒，正正照在群山正中那红灯会所在高山的山脚之下。
在那山脚边上，有一早荒败了不知多久的山神庙。
内里的神像等被风吹日晒，又经了日月流转，上面的红漆金漆全然都掉了去，只剩下灰扑扑的石壳斜斜朝四面塌倒。
地上满是灰尘，墙边全是蛛网，时不时有灰老鼠簌簌蹿过来蹿过去，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各位都是咱这红灯山周遭有名有号的江湖高手，手上也都有些诡谲把式。”
“咱红灯会也是看重了各位的实力，认可各位的把式，方才给各位送上了召集令。”
“一般些的江湖客，咱红灯会还都瞧不上眼哩！”
有个穿着大马褂，蓄有小胡子，掌柜打扮的四五十岁中年人手里提着盏大红大红的灯笼，打眼朝庙内其余四个江湖客去看。
随着他这声音响起，四个相貌各不相同，但都丑的各有各的特点的江湖客这才将目光投过来。
左手边的是个癞子头老者，两颊鼓鼓囊囊，不住起伏，像个蛤蟆一样用两只手撑着蹲在地上。
右手边则是个如十五六岁黄花大闺女般描红抹绿的老妪，脸上皱纹甚至要比这山里的弯弯绕绕还多，却偏生将那脸抹的比墙上白腻子还厚实不少。
面前则是俩脑袋比身子还大的七八岁孩子，皮肤黝黑如黑铁，长着一样的五官，脑门上长着尖利的犄角。
蛤蟆老魔，白面老妪，黑铁双鬼…这几位，再加上那位千面书生空虚公子，便是红灯山周遭近来风头最盛的几个江湖高手了。
也有人将这五人并在一起，统一称为红灯山五煞。
此刻，几人虽都打眼朝着这说话的马褂中年人来看，可目光却多少都带着些轻蔑神色，并无一人开口理会。
见此一幕，
穿着马褂的中年人也只是轻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他贾久虽是红灯会的管事，但论起实力把式来，比这几位还是略有些不够看，不被尊重倒也正常。
这几位能来，那都是给红灯娘娘面子，可不是给他贾久的面子。
可被几人这般无视，贾久眼底有人闪过了一抹戾气，之后很快遮掩下去。
娘的，这会儿蹦跶的欢，等进了山，呵…
想到这一茬，他也只能强忍下心头窜起的怒意，笑吟吟继续开口：“咱红灯娘娘请几位来，都是看重了各位的实力。”
“这不，前段时日，这红灯山中出了个至宝，红光从山中弥漫而出，持续了整整三日，周遭山头都能瞧得见，这事儿各位应该都是听说过的。”
聊到山中至宝，几个江湖客才各自打起了些精神，也不回话，只是盯着贾久，等他接着朝下去说。
“大家都是些常走江湖的老江湖客，自然应该明白：
早在多年前，那位道君老爷还没消失前，曾搜罗过天下神兵利器的消息，排了个神兵榜出来，其中记载的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至宝。”
“各位应当也听过：凡是想入那神兵榜，有一条件，就是这宝贝出世之时，能自生光霭，且光霭持续两日以上…
咱这山中新出现的那宝贝，所生出的光霭，可是持续了整整三日，必定是个能上神兵榜的宝贝嘞！”
贾久说到这顿了一下，观察了下几个江湖客的眼神，瞧见这些江湖客眼中都明显露出了些感兴趣的神色，才继续开口：
“咱红灯娘娘本体非为人族，不需要这神兵护持，所以才发了召集令，召集大家伙儿来这红灯山进山寻宝。”
“谁人找到那宝贝，这东西便归谁人所有。”
“咱红灯会并不会出手抢夺，但是有一点，得了那宝贝之人，得在咱红灯会底下做上一年活计！”
这话说完，红灯会掌柜的贾久便不再继续言语，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几人的答案。
这几个江湖客沉默着坐在原地，互相对视几眼，最终齐齐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能上神兵榜的宝贝，那可都算是至宝！
若是得到这么一宝贝，便能让他们的实力得到突飞猛进的提升…为此，别说是为红灯会做活一年了，便是直接加入红灯会也无不可啊！
“行，我等答应你就是。”那癞蛤蟆似的老者代替其余人等开了这口。
可还不等红灯会掌柜的高兴，却又听那老头接着道了这么一句：“不过，还得再等等。”
“千面书生那家伙还没来。”
千面书生？
贾久闻言微微一怔。
是啊，那千面书生怎生还没来？
他红灯会此次拢共就给五个江湖客发了召集令。
其余四人此刻都已到了…怎么那千面书生还没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又实在怕红灯娘娘等的着急了，贾久犹豫一下：
“咳咳，那位如今还没到，只怕是来不了了。
不若我等此刻便进山罢…少上一人进山，各位能得到至宝的可能不也能增大上些吗？”
“哼哼。”却是那满脸抹着脂粉的老妪冷哼一声：
“可别了！
你红灯会家大业大，背后还有红灯娘娘照拂，我们这些不过是些无根无萍的江湖客，也只有互相抱个团，才能多些保证。”
“谁知你红灯会暗地里不会使什么绊子？”
“千面书生是我等之中把式最强一人，若这人不来，我等也不会进山。”
贾久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打眼朝面前几个江湖客脸上去看时，却发现这些人的确都是这个意思。
如今他们还没进山，
贾久自然不敢同这几人撕开脸面，也只能一咬牙一跺脚，陪着几个江湖客一并坐在破庙内，等着那所谓的千面书生。
直到日头终于彻底升起，晨光透过破庙窗户，将庙内浮动的尘糜照得纤毫可见，
那所谓的千面书生却依旧没见出现。
红灯会管事的，贾久越等便越发焦急起来。
红灯娘娘还在山里等着…若是再继续耗下去，只怕红灯娘娘得生了气，彼时，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咳咳，各位，我瞧着那位书生爷爷怕是路上有事儿耽搁了，想来是不会受召前来。”
“要不，咱便先行进山吧？”
其余四个江湖客也都有些犹豫。
的确，他们已等了这么久。
那千面书生该来也早就来了，继续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然则就在这几人犹豫之时，远处的黄沙小径上响起了“咔擦咔擦”的驴车作响声，“哒哒哒”的驴蹄敲打地面声隐隐约约传来。
几人打眼去瞧，只见到驴车后的木板上坐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士，怀中正抱着个白狐，荡荡悠悠朝几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那道人下了车，先是一稽首：“几位，贫道有礼了。”
“娘了个巴子的！”他这话刚一落地，那长相神似癞蛤蟆的老头就“呱”一声从破庙内跳了出来，伸手搭在许砚肩膀上：
“你迟到了，千面书生！”
千面书生？
许砚微微一愣。
这些人，是将自己认做了那空虚公子千面书生？
还不等他出言，就听那癞蛤蟆似的老头接着道：
“今日这扮相倒是好看上些…远比平日里那书生模样瞧上去可人的多！”
“哦？怎么还寻了个白狐？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
许砚运起望炁术朝庙内几个江湖客看去：
嗯，同之前在匪寨里见到的书生一个样儿，都不是啥子好东西。
于是乎，他便又笑吟吟稽首：“小生，千面书生，这厢有礼了…”
“路上遇了个臭虫，随手去除了一除，故此耽搁了些时间。
还望各位，莫要怪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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