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瞧破了红灯娘娘的布置？！
管事的一听这话，更摸不透眼前这道人的深浅来。
红灯娘娘那布置，做的可谓是天衣无缝…
这些年来，这么多江湖客都上了当，遭了殃，也没见哪个能看出苗头来…如今这道人还没进山，竟就已将之瞧了破？
且既已瞧破了这进山寻宝之事是红灯娘娘的布置，这道人却还打算着进山？
这…
管事的这般想着，突然就意识到：
他红灯会，这次怕是惹上了个瘟神嘞！
心底里是天翻地覆，
管事的面色白的跟纸似的，哆哆嗦嗦打着颤儿，也不需许砚再继续询问，自己个儿就打算着将红灯娘娘的布置全给倒出来：“老爷，神仙老爷。”
“我都告诉您，都告诉您…”
“只求您，饶我一条小命…”
可谁曾想许砚却摇了摇头：“饶你小命恐怕不行。”
“贫道瞧你这周身满是恶炁，还学了这么一手点红灯叫魂的邪门把式，若再让你活下去，那些因了你而死的人岂不是都白死了？”
“若再让你活下去，少不得日后还得有更多人被你给害死。”
这…那此番，是必死无疑了？
管事的一听许砚这么一说，自知是活不成了，于是便闭上了嘴，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下一刻，却见那道人微笑着蹲下身子，轻轻伸出手来，在他胸腔处一按。
顿时，有股股电流顺着那道人的手掌钻进自己腹腔当中，顺着筋脉在全身游走，好似要将他的身体给全然撕裂一般。
“你呀，死肯定是要死的。”
“但你若能好生说出些小道想听的东西来，至少还能死的痛快上些…”
“当然，哪怕你真个儿不愿说其实也没关系，小道自有法子能让你吐出来。”
“至于是要受尽苦痛再死呢，还是死的痛快些呢，便全由你来决定就是。”
妈了个巴子的！
这是死也死不安生呐！
管事的实在没了法子，身子又被许砚掌中冒出的雷霆涨的生疼，浑身像洗了个澡似的发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是，是红灯娘娘的手段。”
“咱红灯娘娘作为誉王殿下十三大供奉之一，修为已经到了后天圆满。
甚至隐隐约约实力还要比前面那荒城的丐老爷更强上一些…距离先天境界，只差最后一个哆嗦。”
“为了尽早破后天，入先天，
咱红灯娘娘便设了个局，在红灯山内借着法子平白生出了些红光，让人误以为是有至宝诞生…”
“之后再挑上些有把式有门道的江湖高手，送上召集令，请他们进山寻宝…”
“其实呐，最终，这些个所谓进山寻宝的江湖高手，都得成了咱红灯娘娘用于祭炼本身的耗材。”
许砚了然点头。
果真，和他猜测的一样。
早先，他用望炁术朝这山中去瞧时，便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儿，
如今一听这红灯会管事的话，便算是确认了。
那荒城之中的丐老爷有造畜把式，这红灯会的红灯娘娘又设了这么一局…的确是各自有各自为恶的手段。
“神仙老爷…这事儿便是如此…”
那红灯会管事贾久说罢，瑟瑟缩缩朝许砚打眼来看，一双眼里尽都是些恐惧。
许砚也没同这管事的再多言语：“你这命是留不下来了。”
“一来，你帮那红灯娘娘布这局，算是恶一。”
“二来，你这手唤魂的把式小道也见过，这些年来不知得有多少无辜人等的魂就被你这般平白收了去，此为恶二。”
“光是这两条恶，便让你下了地狱，也得受万般之苦…”
“贫道自然也留你不得。”
许砚将手中那猩红猩红的大红灯笼提起，瞅了一眼内里正像蛾子似扑棱扑棱不住翻飞的白花花的魂儿，
又朝那灯笼吹了一口清炁，
瞬间，被灯笼外红纸皮困住的魂魄们被清炁一吹，忽闪忽闪着从内里飞出，又被许砚定在半空，
俱是他先前在那劫匪寨子中曾见过的劫匪…
此刻，这些个劫匪的魂魄飘飘荡荡，瞧上去也是浑浑噩噩，像是并无丝毫神智的模样。
许砚一拂手，在这些魂魄眉心挨个一点，
魂魄们的眼神方才恢复清明，有些茫然地瞧着自己个白花花的魂儿，又有些茫然地瞧着眼前那小道士，以及趴在地上的红灯会管事。
接着就听那小道人朗然开口：“莫要四下张望了，你等此刻都是些魂体，被这红灯会用叫魂把式给叫来，差点就成了供人驱使的傀儡。”
“早些各回身子之内去，且记得，告知你们那头领，将这红灯会之事四下传递上一番，让周遭山头之人全然离开便是。”
“这红灯会不除你等，可不是发了善心，而是将你等当做了魂料…”
说罢，许砚朝那些个白花花的魂魄轻一挥手，扇起一阵微风来，将这些个魂儿送回之前那寨子所在的山头。
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跪伏着的红灯会管事，唇齿上带着笑：“你且瞧，如今这红灯笼里没了魂魄，怕是不合你红灯会的规矩。”
“如此的话，便由你进这灯笼里，做个魂儿罢。”
管事的一听这话，身子顿时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是红灯会之人，自然明白：
进了这红灯笼内，
那便是魂出身，失灵智，得变作个傀儡魂魄，哪怕依旧存在，却还不如死了去。
这管事的张口想要呼救，又想要逃跑，
可在许砚手中，他便跟个断了翅的鸟雀似，被那白皙的手一抓，
眼瞅着许砚直接从天灵盖上，像抽出团团棉絮似的，就将自己的魂魄抽了出来，塞入手中大红灯笼内，
而后施施然提着那灯笼离开。
“啪嗒！”
贾久那身子左右摇摆了两下，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噗咚”坠在地上，再没了任何声息。
.
光头瘤子这一晚过得并不安生。
先是发现那来他寨子内休整的空虚公子千面书生被杀，而另一江湖高手却不见踪迹。
还没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又发现自家这寨子竟莫名起了滔天大火。
且这火生的怪。
冒的贼高，似是要将黑夜都给灼成通红。
他们也曾试过用水去扑，
却又发现这火好似并非凡火，沾上了水后竟烧的更剧烈了些，没多久就将他这寨子全然给烧成了灰烬。
还好这火好似并不伤人，
最终，他们一众人焦慌逃出，正在林子间休整，
却又发现十几个自己个儿手下的兄弟莫名其妙两眼一翻，倒头就栽在了地上。
其实他们这些个人儿本不是山匪，而是在周遭村子里种田为生的乡下人。
后来晋州闹了灾荒，他们在地里挖不出粮食，眼看着就要饿死，这才最终带了些亲戚好友，上了山落草为寇。
所以，光头瘤子手下的兄弟，其实多是他些表哥堂弟之类，
他也自不会随意就将这些个兄弟伙抛弃。
一众人蹲在林间，对着那十几个栽倒晕厥的兄弟一通急救，可最终却是鸟用也没。
眼看着这些个兄弟的身子都快要凉了，光头瘤子焦切地一拍脑壳，“噼里啪啦”就朝自己脸上连连呼着巴掌。
娘的！
自己这究竟是惹上了什么灾？
短短一晚，就遭了这么多破事？
如今连兄弟也折了，叫他如何回乡去面对乡亲父老？
“娘的！”光头瘤子伸手朝自己面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发出“啪”一声沉闷作响。
下一刻，
却见面前正躺在泥地里那几个兄弟伙儿登一下又坐起了身子，直挺挺对着他。
“老大…您这是？”有个兄弟迟疑着开口。
“！！”
光头瘤子被吓得一个激灵。
那双手放在半空，是扇也不是，不扇也不是。
…不多时，从这些个兄弟伙口中听闻了那红灯会点红灯唤魂的事儿，又听闻了那小道人出手相救之事。
一行劫匪在光头瘤子带领下，齐齐跪在山间，朝那中心山头，许砚所在的方向工工整整磕了几个头后站起。
“老大，那咱现在是…”
“没听那道长的吩咐吗？先将此事传去周遭山头，让其他山头的兄弟也知晓知晓这红灯会做的恶！”
“之后呢？”
“之后…回乡吧。”光头瘤子轻叹一口气：“陪着父老乡亲。”
“饿死便饿死了，再不能做这劫路的破事儿了！”
.
红灯山下的破庙内。
蛤蟆老头，白面老妪，并着其余二个黑铁皮肤的双胞胎坐在破庙四周打着坐，等待许砚同那红灯会管事的回来。
一时间空气有些寂静。
蛤蟆似的老头瞪着一对凸出的眼仁四下打量了好一番，率先打破沉寂：“三位…三位…”
等到其余三人将目光投向他身上时，
这老头又打眼朝远处眺望了好几眼，确保那书生还没回来，这才压低声音开口：
“依老夫来看，千面书生那家伙怕是得了不少机缘哩，如今，咱谁也不知道那家伙实力究竟得比我等高上多少…”
老妪和生着犄角的双胞胎也点了点头，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原本，他等五人被齐称为红灯山五煞，彼此之间差距并不算大，
如今这千面书生却一枝独秀，的确让几人心底里或多或少都多了些嫉恨之意。
只是迫于对那千面书生的忌惮，所以未曾显露而已。
接着就又听那蛤蟆似的老头继续压低声音，接着道：
“那千面书生也不知强了多少…但你等瞧他那模样，竟就直接同那红灯会管事的便去了，只怕是心底里有底气。”
“老夫怕就怕在，哪怕进山寻到了宝贝，这书生还得借着他那实力，强行将宝贝掳掠了去…
甚至少不得，还可能将咱几个都抹了脖子！”
蛤蟆似的老头这般说完，其余三人都沉下了脸面。
他们五个虽被统一称为红灯山五煞，但也都是各自行走江湖，
许多时候联合在一起寻宝杀人，那也都是因了五人实力相差不多，能彼此掣肘。
如今有一人冒了尖，其余几人心底里自然生出了嫌隙。
再一细想，于他们这些个江湖客而言，为了宝贝杀同盟，背后捅刀子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平心而论，将他等几人换到千面书生那处境，只怕也会如此做嘞！
这般一想，这几人安安静静坐着，互相对视，都看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蛤蟆，依你的意思？”犄角双胞胎之一的婴孩阴沉着面开口。
“依老夫的意思…”
“我等四人可先结个短暂同盟，暂且随那千面书生一同进山寻宝，等这宝贝找到了，我等四人先一齐动手，将这千面书生解决，之后再决定宝贝归谁人所有！”
“可！”
蛤蟆老头所说，同其余几人的想法一般无二。
所以他这话刚说出口，其余几个江湖客也便都齐齐点头答应了下来。
原本就是出来混江湖的，他们可不在意什么诚信，
无论手段是否光鲜，只要对自己有利便成！
这般简单的，便将这短暂同盟之事定下后，几人也便没继续在庙中打坐，一个个走出了破庙，等待那千面书生以及红灯会管事的回来。
可他们最终却只等来了一人。
瞧见许砚一手抱着白狐，一手提着盏猩红灯笼回来后，
几个人眼底的惊疑之色更重了。
早先，他们便曾有过猜测：
那红灯会管事的之所以只让书生一人陪他去叫魂，只怕是要阴死这千面书生，
如今再一瞧这书生手中提着的大红灯笼，以及那大红灯笼里像是扑棱蛾子似满脸惊恐的贾久魂魄，这几人自然也就明白：
只怕，那红灯会管事的想阴死这书生不成，反倒被这书生给杀了，抓进了灯笼里。
这千面书生…如此短时间不见，实力为何提升了如此之多？
一时间，几人都为之前定好的短暂同盟而暗自庆幸，但面上却也都掩饰的很好，并没露出什么其余神色。
“书生，这是？”白面老妪指了指许砚手中的大红灯笼，尝试着开口询问。
“呵…”
许砚轻笑一声，将红灯笼往高提了一提，好似是想让几人瞧得更清楚些：
“那管事的不当人子，还打算偷袭小生哩！还好小生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反将他给装进了灯笼里。”
他又接着道：
“反正咱都是要进山寻宝，有这管事的，没这管事的，并没什么区别，直接进山去就是。”
许砚说完也没理会剩余几人，直接就抱着胡三姑娘，提着大红灯笼上了驴车，朝那驴屁股轻轻一拍。
驴车便吱嘎吱嘎朝山上而去。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都看了出来，这千面书生如今，好似的确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眼中俱闪烁过些冷冽之意，但也都没出言反对，跟在了那驴车身后，
随着许砚，一并朝着红灯山之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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