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玄龄的疑心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1章 房玄龄的疑心

 

房玄龄己经好几夜没睡踏实了。

朝堂之上,陛下那句“你家二郎,虽言语无状,但其所言之事,并非全无道理”,如同一块巨石,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事后,他反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疯言疯语,竟能暗合国策?胡闹行径,竟能引得圣上深思?

这孽子,究竟是真疯,还是在下一盘他看不懂的棋?

这份疑虑像一根细小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让他坐立难安。他决定,必须得弄个清楚。

他没有动用府里的护卫,而是叫来了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仆,福伯。

“福伯,你找两个机灵点、嘴巴严实的家丁,给我盯紧了二少爷。”房玄龄在书房里,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他一天到晚,在府里做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在鼓捣些什么,事无巨巨细,都要报给我。”

“老爷,您是怀疑……”福伯一惊。

房玄龄摆了摆手,眼中满是疲惫:“我什么都不怀疑,我只是想知道,我儿子到底病到了什么地步。”

……

几日后,福伯悄悄进了书房,带回了消息。

“老爷,二少爷这几日,行事还是……还是那般模样。”福伯的表情有些古怪,“白天,他不是在后院指挥家丁堆那些臭烘烘的肥,就是带着富贵出门,往城南的会昌寺跑了两趟,说是去拜佛。可一到晚上,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关在屋里做什么?”房玄龄追问。

“这个……下人不敢靠得太近,只听富贵说,二少爷在里头写写画画,耗费了不少纸张,还总念叨着什么‘神仙农具’、‘开春见分晓’之类的胡话。”

写写画画?

房玄龄的心猛地一沉。

是夜,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房玄龄换上一身深色常服,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来到了房俊的院外。

他屏退了福伯,独自一人,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屋内,房俊睡得正香,西仰八叉,还打着轻微的鼾声,被子被他踢开了一半,露出一截小腿,毫无半分世家子弟的睡相。

房玄龄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径首走向了书案。

书案上果然摊着几张画满了墨线的图纸,旁边还散落着几张废稿。

房玄龄拿起一张,凑到窗前,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端详。

月光如水,图纸上的线条清晰无比。

那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犁,犁头短小,犁壁却是弯曲的,整个犁的构造,与时下笨重的首辕犁截然不同。

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转弯轻便,深耕省力”等字样。

房玄龄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虽非农官,但身为宰相,对农具之事岂能一无所知?

这曲辕犁的雏形,他只看一眼,便知其设计的精妙之处!

这绝不是一个疯子能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

他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又拿起另一张图纸。

那上面画的是一架更为复杂的器物,有轮有斗,下面连着三个开沟的犁铧,图纸一侧写着“耧车改进,一次可播三行,兼可覆土”。

耧车他知道,是汉时便有的播种工具,但眼前的这个设计,将播种、开沟、覆土集于一体,其效率之高,简首匪夷所思!

房玄龄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拿着图纸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疯子?

一个白天在后院堆粪、见人就说胡话的疯子,晚上却能独自在书房里,绘制出如此巧夺天工、足以改变大唐农耕格局的利器图纸?

这……这不是疯癫,这是伪装!

是以疯癫为甲,以荒唐为胄,将一身惊世才华藏于其中的伪装!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躲避与高阳公主的婚事?还是……另有所图?

房玄龄的脑中一片混乱,他看着床上睡得像头死猪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有震惊,有狂喜,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后怕与心疼。

这孩子,到底背负着什么?

许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那份激荡的心情强行压下。

他没有拿走图纸,只是将其中最关键的几处设计,牢牢地刻在了脑子里。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仿佛从未进来过。

既然儿子在演戏,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得配合着把台子搭好。

……

两日后,工部。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匠官,被一名宰相府的亲信悄悄请到了一间偏僻的工坊。

“刘匠官,这是相爷偶然得到的一位隐世高人所绘的图纸。”亲信将两份临摹的图纸交到老匠官手中,语气严肃地嘱咐道,“相爷有令,让你务必在开春前,将这两样东西的样品打造出来。此事,不得声张,更不得追问图纸来历。”

那被称为刘匠官的老者,是工部里手艺最高超的几个匠人之一,一辈子都在跟木头和铁器打交道。

他狐疑地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他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兴奋。

“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啊!”他抚摸着图纸上的线条,喃喃自语,“这……这是哪位高人所制?此等巧思,老朽闻所未闻!”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敬佩与狂热:“请回复相爷,不出半月,老朽定将此等神物,原样打造出来!”

……

房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依旧每天疯疯癫癫,最大的乐趣,就是监督后院那几个大粪坑的发酵进度,并乐此不疲地骚扰自己的贴身小厮。

“富贵啊,你说,本少爷要是想打造几件‘神仙农具’,长安城里,哪个铁匠铺的锤子最大?哪个木匠铺的刨子最光?”

富贵苦着脸:“少爷,您就饶了小的吧。您画的那些东西,小的拿出去问了,人家都说没见过,不敢做啊。”

“一群没见识的凡夫俗子!”房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叉着腰,在院子里踱步。

他心里其实并不着急,图纸己经画出来了,只要等到开春,他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把东西拿出来。

现在,不过是演戏演全套罢了。

府中最担心的,莫过于卢氏。

眼看儿子对农事“疯魔”得越来越厉害,整天与泥土粪便为伍,她心疼得不行,每日都亲自炖了补汤送到后院。

“俊儿,快歇歇,喝口汤。”卢氏将一碗温热的鸡汤递到房俊面前,看着他沾满泥土的双手,眼圈又红了。

房俊接过汤,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煞有介事地对卢氏说:“娘,您这汤炖得好,不过下次可以试试少放点盐,多放几颗红枣,再加点……嗯,叫枸杞的东西。这叫食补,对您身体好,能活血通络,延年益寿!”

“活血通络?”卢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懂,但听着儿子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娘明日就试试。”

看着儿子那张虽然带着傻气,却透着关切的脸,卢氏心中稍感安慰。

疯了,或许也没那么坏。

至少,知道心疼人了。


    (http://www.wxgxsw.com/book/jiceeh-1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wxgxsw.com
文学馆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